铁灰色的吉普车在岗哨前停稳,接受了简短的盘问后,平稳地驶入这座戒备森严的军区大院。
道路两旁,白杨挺立,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最终,车子停在一栋朴素的红砖楼下,这里是单身军官的临时宿舍。
“到了。”陆擎苍熄了火,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听不出情绪。
他率先下车,绕过来替林晚星打开车门,动作间带着军人特有的利落。
林晚星跟着他走上三楼,打开门的瞬间,一股混杂着汗水、烟草和阳刚之气的味道涌了进来。
房间不大,陈设简单到堪称简陋。
一张单人铁架床,一张磨得发亮的旧书桌,一把椅子,一个掉漆的衣柜,就是全部。
唯有床头柜上,一本厚厚的《战地急救手册》被翻得起了毛边,书页卷曲,显示着主人无数个夜晚的苦读。
这,就是这个男人生活的地方。
一个将生命与荣誉镌刻进骨血里的军人,他的世界里,没有一丝多余的柔软。
林晚星心中微动,默不作声地将自己的小行李箱打开。
她没有带太多衣物,箱子里大部分空间都被一个个用油纸包好的药包占据。
她小心翼翼地取出几包,拿出随身携带的笔,在空白的标签纸上写下遒劲的小字:“术后补气散”、“抗感染草本剂”、“速效止血粉”……
陆擎苍提着暖水瓶从外面进来,正好看见她专注的侧脸,以及桌上那一排贴着清晰标签的药包。
他脚步一顿,深邃的眸子微微收缩,眉头不自觉地蹙起。
“你把这些……也带来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林晚星抬起头,清澈的眼眸对上他探究的视线,坦然点头:“嗯,万一有人需要呢。”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万一”,却像一块巨石投进陆擎苍平静的心湖。
他想起那个血色的黄昏,自己浑身是伤,意识模糊,是这个女人用这些不起眼的草药粉末,将他从死神手里硬生生拽了回来。
他原以为,经历那样的背叛与伤害,她会彻底抛弃这一切。
他凝视着她,灯光下她素净的脸庞带着一种沉静的力量,仿佛无论外界如何喧嚣,她自有一方宁静天地。
良久,陆擎苍紧绷的下颌线条才缓缓放松,喉结滚动,最终只化作一句沙哑的低语:“谢谢你……还愿意用这些,救他们。”
“他们是你的兵,也是保家卫国的英雄。”林晚星将最后一包药收好,语气平静,“我救的,是英雄。”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中午,食堂开饭的铃声响彻大院。
林晚星跟着陆擎苍走进热气腾腾的食堂,立刻感受到了数十道或好奇、或审视、或不善的目光。
一个嗓门尖亮的女人正和身边几个军嫂说话,声音大得足以让半个食堂的人听见:“哎哟,听说没有?陆团长带回来的新嫂子是个乡下人,也不知道会不会做饭?别是连馒头都蒸不来吧?”
说话的正是后勤处孙干事的婆娘,孙桂香。
她向来看不惯陆擎苍这个不讲情面的“活阎王”,如今见他带回来一个土里土气的女人,自然要踩上几脚。
她的话音刚落,正在打饭窗口后面忙活的老炊事班长王大海哼了一声,粗声粗气地嚷道:“咱们猛虎团的灶台,可不吃裙带饭!想进来帮忙,得凭真本事!”
一道道目光齐刷刷地射向林晚星,带着看好戏的意味。
陆擎苍眉头一皱,刚要开口,却被林晚星轻轻按住了手腕。
她冲他摇摇头,然后径直走向炊事班长的窗口,微微欠身,声音不卑不亢:“班长,您好。我看您这儿挺忙的,我能帮您择择菜吗?”
老班长王大海抬起眼皮,瞥了她一眼。
眼前的女人穿着朴素的布衣,身形单薄,但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腰背挺得笔直,没有半点小家子气的局促。
他心里那点偏见散了些,嘴上却依旧不饶人:“行啊,那边案板上有刚送来的野菜,你去弄吧。可别把能吃的当药材给扔了就行。”
这话里依然带着刺。
林晚星也不恼,只笑了笑,便走到角落的案板前,挽起袖子默默干起活来。
她手脚麻利,择菜的动作又快又稳,不一会儿就分拣出一大堆。
忙碌间,她注意到一个现象:战士们打饭很踊跃,但吃完后,不少人的碗里都剩了小半碗米饭。
而且许多人一边吃饭一边咳嗽,精神看起来也不太好。
她不动声色地向旁边一个帮忙的小战士打听:“小同志,最近大家的胃口是不是不太好?”
小战士挠挠头,憨厚地答道:“嫂子,是啊。最近训练强度大,但伙食就那几样,白菜土豆萝卜,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油水也少,没啥味儿。加上刚换季,好多兄弟都感冒了,更吃不下了。”
林晚星了然。
高强度的训练消耗巨大,伙食跟不上,营养自然不足,抵抗力下降,就容易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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