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源市中医药学术交流会,在市文化宫的大礼堂举行。这一天,礼堂内座无虚席,来自全市各大医院、研究所、知名诊所的中医界人士济济一堂,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和浓郁的学术气息。与会者大多头发花白,最年轻的也是四十岁往上的中年骨干,彼此寒暄交谈,气氛严肃而略显沉闷。
当陈建国带着陈林走进礼堂时,原本嘈杂的会场出现了片刻的寂静,几乎所有目光都齐刷刷地聚焦了过来。好奇、惊讶、质疑、不屑……种种复杂的情绪蕴含在这些目光之中。
一个五岁的孩子,出现在这种规格的学术会议上,本身就是一件极其突兀的事情。更何况,近段时间关于“回春堂小神医”的各种传闻,或多或少也传到了这些自诩为正统的医学界人士耳中,大多被视为无稽之谈或民间夸大其词。
陈建国感受到这些目光,显得有些局促不安。陈林却仿若未觉,他穿着母亲林婉特意准备的小号中山装,神色平静,目光淡然地在会场中扫过,仿佛一位君王在巡视自己的领地。这份与年龄全然不符的沉稳气度,让一些原本准备看笑话的人,心里微微打了个突。
工作人员引导他们在靠前的位置坐下,这更引来了不少窃窃私语。
会议按流程进行,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专家上台做了报告,内容无非是些经典理论的现代阐释、某些方剂的临床运用体会等,四平八稳,缺乏新意。台下众人听得昏昏欲睡,只是碍于情面,偶尔报以礼节性的掌声。
陈林安静地听着,玲珑道心默默运转,将这些报告内容与他自身的医道相互印证。于他而言,这些内容浅显如同小学算术,但他并未流露出丝毫不耐,只是从中了解这个时代主流中医界的认知水平。
终于,到了自由发言与讨论环节。
主持人按照名单,点了几位中年医师发言后,目光在会场逡巡,似乎有些犹豫,最终还是落在了陈林身上,带着一丝试探性的笑容:“下面,我们也很想听听,来自回春堂的……陈林小友,有没有什么独特的见解?毕竟,最近关于回春堂的医术,可是有不少传闻啊。”
这话一出,会场顿时响起一阵低低的哄笑和议论声。显然,主持人是想借此活跃一下沉闷的气氛,或许也存了几分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出出丑的心思。
陈建国脸色涨红,想要起身阻止。
陈林却轻轻按住了父亲的手,缓缓站了起来。他个子矮小,需要仰头才能看到台上,但那股无形的气场,却瞬间压过了全场的嘈杂。
“既然主持人相邀,晚辈便僭越了。”陈林的声音清亮,透过麦克风传遍整个礼堂,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方才听了诸位前辈的报告,受益匪浅。不过,晚辈有一事不明,想请教诸位。”
他目光平静地扫过台下那些或戏谑、或不屑的面孔,最后定格在刚才做报告的一位头发梳得油亮、戴着金丝眼镜的王姓专家身上。
“王教授方才论述《伤寒论》中‘太阳病,发汗,汗出不解,其人仍发热,心下悸,头眩,身瞤动,振振欲擗地者,真武汤主之。’一段,认为此乃太阳病过汗,损伤阳气,导致水气内停,故用真武汤温阳利水。不知晚辈理解可对?”
那王教授扶了扶眼镜,脸上露出一丝矜持的笑容:“小朋友理解得不错,正是此理。”他心中暗想,这小孩倒是记性不错,能把条文背下来。
台下众人也微微点头,觉得这小孩至少是下了功夫看书了。
然而,陈林话锋陡然一转:“然则,晚辈以为,此解只知其然,而未知其所以然!”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王教授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台下更是哗然!
一个五岁孩童,竟敢公然质疑一位知名专家的学术观点?!
“黄口小儿,信口雌黄!”王教授身边一个他的学生立刻站起来呵斥。
陈林看都没看那人,目光依旧盯着王教授,语气不急不缓:“《内经》有云:‘阳气者,若天与日,失其所则折寿而不彰。’汗为心液,过汗不仅伤阳,更损心阴,动摇根本。真武汤中,附子固然回阳,茯苓、白术健脾利水,但关键在于白芍一味!”
他顿了顿,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白芍酸苦微寒,功能养血敛阴,柔肝止痛。在此方中,非为佐制附子之燥烈,实为滋养已损之心阴肝血,固守将脱之阴液!使阳气有所依附,方能真正‘镇水’!若只知温阳利水,不知固阴护本,便是舍本逐末,即便暂时取效,也必留下阴虚火旺之隐患!此即‘阴阳互根’之理在危急重症中的具体运用!王教授只言阳虚水停,对阴液耗损之关键避而不谈,岂非误导后学?!”
一番话语,如同连珠炮般,条理清晰,引经据典,直指要害!不仅点出了王教授论述的片面性,更从“阴阳互根”的哲学高度,阐明了真武汤更深层的立方精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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