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盛帝虽贵为天子,对书画鉴赏却颇有几分心得,宫中也藏了不少名家真迹。
几个人进到铺子中,店里面只有一个掌柜模样的中年文士,正坐在柜台后面打盹。
听见声音,掌柜的睁开眼睛,抬起头向外张望,
见客人进来,尤其是景盛帝气度不凡,连忙热情招呼:“贵客光临,蓬荜生辉,请随意看看,小店虽小,却也收罗了些江南名士的墨宝。”
景盛帝背着手,慢慢踱步观赏。
喜得乐亦步亦趋,认真的看着墙上每一幅作品,他跟在景盛帝身边多年,对书画这一方面也是有一定的鉴赏水平的。
南宫云菲和阿初等人则安静地跟在后面。
墙上的画作大多平平,技法尚可但意境不足,一看就不是出自大家之手。
景盛帝看了一会儿,微微摇头,正欲离去,目光却被角落里一幅略显破旧的山水画吸引。
那画描绘的是深山古寺,笔法苍劲老辣,墨色淋漓酣畅,透着一股萧索孤寂之气。
细看此话落款是云林散人,印章模糊不清。
景盛帝心中一动,走近细细打量着这幅画作。
心中疑惑,这画风竟有几分前朝隐逸大家倪瓒的韵味。
“掌柜的,这幅画……”景盛帝指着那幅画问道。
掌柜眼中精光一闪,随即换上惋惜的表情:“哎呀,贵客好眼力,这幅画,唉,是小店收来压箱底的旧物,据说是前朝遗珍,可惜破损严重,落款印章也模糊了,放在这里很久了,一直无人问津。
您若看得上眼,随便给个价,就当替小店清理库房了。”
他语气诚恳,还略带着点无奈。
景盛帝越看越觉得此画不凡,那股子荒寒孤高的意境,绝非普通画匠能仿。
他心中暗喜:莫非真让自己捡着漏了?
“菲儿丫头,你看这画如何?”景盛帝转头问南宫云菲,语气带着点考校的意味。
南宫云菲走上前,仔细端详。
她对书画鉴赏不如景盛帝精深,但胜在观察入微,心思缜密。
她注意到画的纸质虽然老旧泛黄,但边缘磨损处的纤维颜色似乎过于均匀,像是人为做旧。
再细看那模糊的印章边缘,线条略显生硬,不似自然磨损。
“爹,”南宫云菲斟酌着开口,“这画意境确有独到之处。
不过,这纸张的旧色和印章的模糊,倒不像是自然形成的呢。”
掌柜的闻言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恢复如常。
他笑着说道:“这位小姐有眼力,小店也请人看过,这幅画和这印章确实有做旧的嫌疑。
所以我们一直不敢当真迹卖,只当个仿品挂着。
老爷若喜欢这画风意境,价格好商量。”
他这么一说,反而显得坦诚。
景盛帝本就先入为主觉得是宝贝,加上掌柜的如此坦诚,更觉得是自己眼光独到,发现了明珠蒙尘。
他大手一挥:“无妨,即便是仿的,但能仿得如此神韵,也是难得了,老夫看着顺眼,喜得乐,付钱。”
南宫云菲还想再劝,但看景盛帝兴致正浓,一副捡了大便宜的样子,心知多说无益,便住了口。喜得乐自然唯主子命是从,麻利地掏钱。
掌柜的喜笑颜开,忙不迭地将画卷取下,仔细包好,嘴里还奉承着:“老爷真是慧眼识珠,这画挂在您府上,定能增色不少。”
一行人刚走出墨韵斋不远,一个穿着半旧蓝布长衫,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却匆匆从他们身边走过,无意间撞了喜得乐一下。
“哎哟。”喜得乐一个趔趄,怀里的画轴差点脱手。
那书生连忙躬身道歉:“对不住,对不住,小生赶路急了,冲撞了老丈,实在抱歉。”态度十分诚恳。
“无妨,无妨。”喜得乐摆摆手,抱紧了画轴。
书生直起身,目光扫过喜得乐怀中的画轴,又飞快地瞥了一眼景盛帝和南宫云菲,脸上露出一丝欲言又止的复杂神色。
最终只是再次拱了拱手,便匆匆离去,很快消失在熙攘的人群中。
南宫云菲心中一动。
这书生方才看画轴的眼神绝非无意。
那眼神里有惊讶,有惋惜,甚至有一丝了然和同情?
她下意识地望向那书生消失的方向,再回头看看抱着画轴、一脸喜气的喜得乐,以及正得意地捋着胡须、还在回味捡漏喜悦的景盛帝,无端的心里闪过一丝不安。
那位匆匆离去的蓝衫书生看画的眼神,让她觉得奇怪。
她总觉得,那眼神并非针对画本身,更像是一种无声的警示。
回到下榻的悦来客栈上房,景盛帝兴致勃勃地让喜得乐将那幅云林散人的山水画展开,悬于墙上,越看越觉得满意。
他捋着胡子对南宫云菲道:“菲儿丫头,你看,这山势嶙峋,笔力遒劲自有一股苍凉古意。
掌柜的说是仿品,老夫看未必,就算是仿,能仿到如此境界,亦是大家手笔,值了。”
喜得乐在一旁连声附和:“老爷慧眼,奴才瞧着也大气,挂在这儿,这屋子都显得雅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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