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缅越边境密林。
浓稠的、带着铁锈甜腥味的血雾,在原始热带雨林的低洼处缓缓流淌、沉积,仿佛拥有了生命般缠绕着扭曲的树根和倒伏的灌木。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烂草木气息、硝烟味,以及一种更深层的、甜腻而邪异的腥臭——那是超越常规战场的、属于超自然领域的污秽。
尖刀连连长邹文宇背靠着一棵被流弹削去半截树冠的榕树,粗重的呼吸在防毒面具(滤毒罐早已在诡异毒瘴中失效)内形成白雾,又迅速被湿热空气同化。他握着85式冲锋枪的双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绷得惨白,几乎要透过军绿色手套凸显出来。枪口微微颤抖,并非恐惧,而是身体在连续高强度作战和目睹超出理解范围的恐怖后,产生的本能应激。
三小时前,还是个新兵蛋子、总爱憨笑着请教战术动作的侦察兵小王,此刻就倒在距离他不到五米处的泥泞里。但那里躺着的,已经不能被称作“小王”。那具年轻的身体以人类绝对无法做到的角度扭曲着,胸腔可怕地塌陷,折断的、森白的肋骨茬子刺破军装和皮肤,其中一根最长的,正精准而残忍地插在他自己的喉咙正中,暗红色的血沫仍在伤口边缘缓慢地涌出、凝结。小王的眼睛瞪得极大,瞳孔扩散,里面凝固的却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一种癫狂的、仿佛看到了极乐世界的诡异喜悦,嘴角甚至残留着一丝扭曲上扬的弧度。
尖刀连,三十七名精锐的边防战士,三个小时前还生龙活虎,此刻还能保持着基本战斗姿态站立的,只剩下十九人。其余的人,要么如同小王一样以各种匪夷所思的方式自残而亡,要么就是陷入彻底的疯狂,在血雾中嘶吼、翻滚,攻击看到的一切活物,最终被不得不含着泪的战友亲手击毙。林间回荡的枪声,大半来自于此。这不是与敌人的交战,而是一场来自内部、无形无质、却又残酷到极点的屠杀。
“连长!连长!东南方!三点钟方向!发现活人!不是我们的人!” 趴在临时掩体后的通讯员小李,突然扯着嘶哑的嗓子喊叫起来,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变了调。
邹文宇猛地一震,强行将视线从那噩梦般的场景上撕开,抓起挂在脖子上的望远镜——镜片上早已沾染了不知谁溅上的血滴。他胡乱用袖子擦了擦,朝着通讯员指示的方向望去。
透过稀疏的林木和飘荡的血雾,大约百米外,影影绰绰出现了十几个身影。他们穿着边境少数民族常穿的靛蓝土布衣服,动作僵硬而同步,如同被无形的线操控的木偶,正一步步朝着尖刀连残存阵地的方向移动。但稍微仔细一看,便能发现令人头皮发麻的异常:这些“村民”裸露在外的皮肤——脸、脖子、手臂——下面,一条条如同粗大蚯蚓般的东西在不停地蠕动、凸起,撑得皮肤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青黑色,仿佛随时会破体而出。他们每向前机械地走上三步,就会全体猛地一顿,然后如同被重锤击中膝盖般,抽搐着、重重地跪倒在地,朝着某个方向(并非尖刀连所在)重重地磕一个头,额头撞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即使隔着距离也能隐约听到。然后,他们又会僵直地站起,继续重复这个诡异而恐怖的过程。
“准备战斗……不,警戒!不要主动开火!” 邹文宇喉咙发干,下达了自相矛盾的命令。他无法确定这些是敌是友,还是某种陷阱的一部分。
就在这时,“嗒”的一声轻响,一片湿漉漉、冰凉的东西贴上了他的钢盔边缘,随即滑落在他肩膀上。
邹文宇身体一僵,闪电般伸手摸去——入手是一片完整的、边缘带着细小锯齿的槐树叶,叶片肥厚,触感粘腻,上面沾着的不是露水,而是一种暗红色的、散发着淡淡腥甜的液体,像是……稀释过的血。
他猛地抬头!
头顶上方,浓密得如同华盖的榕树树冠深处,距离地面至少十米的高处,一个灰色的身影静静地立在一条不过婴儿手臂粗细的横枝上,衣袂在林间微风中轻轻翻飞,如同展翅欲鹤,稳如磐石。
月光恰好在此刻穿透了一片稀薄的云层,清冷的光辉洒下,照亮了那人的侧影。那是一个束着道家混元髻、背负一柄古朴连鞘长剑的年轻男子,面容在月光下显得有些模糊,但轮廓清癯。他右手抬起,食指与中指之间,夹着一张长方形的、边缘有些毛糙的黄色符纸,符纸正中央,一点鲜艳欲滴的朱红色符文,在月光下泛着妖异而不详的红光,仿佛有生命般微微搏动。
就在邹文宇和几名注意到异常的战士愣神之际,那树冠上的灰袍人动了!
他手腕一抖,双指间的朱砂符纸脱手飞出,并非轻飘飘落下,而是化作一道拖曳着微弱红光的“火流星”,划破带着血雾的空气,精准地坠向下方尖刀连阵地中,那名正在疯狂撕咬自己手臂、血肉模糊的二排长!
“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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