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持续了半夜的暴雨终于停歇,天空却依旧被厚厚的、铅灰色的阴云笼罩,压得人喘不过气。工地上积水处处,形成大大小小的水洼,泥泞不堪,散落的建材上挂满了水珠,一切都显得湿冷而狼狈。
喜欢走路晨练的执更师傅老潘,今天照例起了个大早。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从宿舍区的小门进入工地后方,而是特意绕了个远路,从工地正门进去——这是他多年晨练养成的习惯,喜欢看看正门附近新栽的花草。
他从正门踱步而入,目光习惯性地扫过空旷的工地。奇怪,今天工地上的人明显少了,只有零星的几个人在活动,仔细一看,尽是二号工棚的面孔。一号工棚那边静悄悄的,连个出来洗漱的人影都没有。
“哼,这帮混小子,肯定是昨天杨经理请客,喝多了,现在还在挺尸呢!”老潘不满地嘟囔着,摇了摇头,决定亲自去一号工棚把他们一个个从被窝里薅起来。
他背着手,不紧不慢地朝一号工棚走去。离工棚还有十几米远,一股混杂在雨后清新空气里的、若有若无的、甜腻而腥膻的铁锈味,就钻进了老潘的鼻孔。他皱了皱眉,心里泛起一丝嘀咕,脚下不由得加快了些步伐。
当他走到工棚门口,目光越过那扇虚掩的、甚至有些变形的铁皮门,看清里面的景象时,他浑身的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凝固了!大脑一片空白,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停止了跳动。
工棚那彩钢板墙壁,靠近库房的方向,赫然破开了一个巨大的、边缘如同被巨兽利爪撕扯开的狰狞窟窿!断裂的金属板向外翻卷着,露出里面惨白的保温棉。
而工棚内部……那已经不是他熟悉的、虽然杂乱但充满生气的宿舍了。那是一片修罗屠场!
桌椅板凳东倒西歪,碎裂的酒瓶、倾倒的碗盘和残羹冷炙与暗红色的、几乎浸透了整个水泥地面的粘稠血泊混合在一起,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而更可怕的是那些工人……他们以各种扭曲、僵硬的姿势倒卧在血泊之中,有的趴在桌上,有的仰面倒地,有的蜷缩在墙角。一个个双目圆睁,眼球暴突,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恐惧、痛苦和难以置信的神情,仿佛在生命最后一刻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景象。他们的胸膛、腹部大多被某种巨大而锋利的爪状物粗暴地剖开,伤口深可见骨,内脏和肠子流淌出来,白花花的脂肪和暗红色的肌肉组织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而每个人的脖子上,都无一例外地有着一个或两个触目惊心的血洞,边缘参差不齐,深可见到断裂的颈骨,周围的血液呈现出被吸吮过的干涸状态。
没有一丝生气。没有一声呻吟。整个工棚,死寂得如同一个刚刚被屠宰完毕的、散发着浓烈血腥的牲口圈。
老潘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瘫坐在冰冷的泥水里,刺骨的寒意从下身传来,却远不及他心中恐惧的万分之一。他张大了嘴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气音,过了好几秒,才爆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死……死人了!全死了!鬼!有鬼啊——!!”
他连滚带爬地后退,手脚并用地在泥地里挣扎,好不容易摸到掉在一旁的老年手机,手指不听使唤地、疯狂地按了好几次,才终于拨通了那个他从未想过会拨打的号码。
“喂……喂……110吗?死……死人了!工棚!一号工棚!全死了!好多血……开膛破肚……脖子……脖子有洞……都死了……啊啊啊——!”他语无伦次,声音嘶哑尖锐,充满了无边的惊惶与绝望
凄厉的警笛声,如同利刃般划破了工地清晨死寂的宁静。数辆蓝白涂装的警车,闪烁着令人心悸的红蓝光芒,迅速驶入工地,在外围拉起了长长的、印着“警察”和“警戒线”字样的黄色隔离带。
刑警队队长李波,一个身材高大、肩宽背厚、面容刚毅如岩石、眼神锐利如鹰隼的中年男子,和副队长安庆康,一位戴着金丝眼镜、身形精干、举止沉稳、眼神中透着分析与智慧的青年警官,率先推开车门,大步流星地走下。当他们的目光穿透工棚的破洞,看清内部那如同地狱般的惨状时,即便是经历过不少大案要案的两人,脸色也在瞬间变得无比凝重,眉头紧紧锁成了一个川字。
“保护现场!无关人员全部退到警戒线外!技术队,立刻进场,全面拍照、录像、取证!法医呢?法医到了没有?!”李波沉声下令,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和沉重,在压抑的空气中回荡。
这时,一个身影利落地、几乎是悄无声息地弯腰钻过警戒线,走了进来。她是法医鉴定科主任,明姝。她中等身高,体型微胖,但行动间却透着一股与身材不符的灵活与利落。穿着一身略显宽大但非常整洁的藏蓝色警用勘查服,戴着口罩、发帽和透明的护目镜,一副黑框眼镜架在鼻梁上,镜片后的眼神冷静、专注,甚至可以说有些“麻木”,仿佛眼前这血腥的修罗场,只是一个需要她运用专业知识去解析的复杂现场。她梳着利落的短发马尾,几缕不听话的发丝被严谨地别在耳后。她身后跟着两名年轻的助手,提着沉重的勘查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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