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山间的黄昏来得似乎比平原地带更快一些。白日里青翠欲滴的山峦,此刻轮廓渐渐模糊,化作深浅不一的黛色剪影,层层叠叠地推向远方天际。最后几缕挣扎的晚霞,为天边抹上淡淡的金红与藕荷色,很快也被不断聚拢的深蓝夜幕吞噬。山村没有璀璨的万家灯火,只有零星的、昏黄的灯光从各家窗户或门缝中透出,星星点点,与提前爬上苍穹的几颗疏星遥相呼应。空气中,白日阳光蒸腾起的草木泥土气息渐渐沉淀,换上了一层更清冽、带着夜间露水寒意的凉意,虫鸣开始稀疏地响起,更添山野之夜的幽静。
沈家小院的灯却亮堂得很。一盏从堂屋拉出来的白炽灯泡,散发着温暖的光晕,照亮了泥土地面的纹路,照亮了那张厚重的八仙桌,也照亮了围坐桌边、风卷残云的军人们脸上满足的神情。
中央摆开一张厚重的八仙桌。桌上摆满了盛菜的盆碗,虽无星级酒店的精致摆盘,但每一道都分量十足,冒着诱人的热气,散发出浓郁质朴的农家饭菜香,勾人食欲。
· 最中间是一大盆澄黄油亮的清炖土鸡,汤面上点缀着几粒鲜红的枸杞和翠绿的葱花,鸡肉炖得恰到好处,用筷子轻轻一拨便骨肉分离。
· 紧挨着的是一大盘色泽油润的辣子炒牛肝菌,新鲜的牛肝菌片肥厚滑嫩,与干辣椒、蒜片一同爆炒,菌香混合着辣香,霸道地刺激着味蕾。
· 一盘色泽深红透亮的酱油肉,是自家精心腌制的腊肉,肥瘦层次分明,蒸熟后切片,咸香中带着一丝甘甜,是下饭的绝佳伴侣。
· 清炒的笋子用的是今晨刚从后山挖来的嫩笋,口感脆爽清甜。
· 香椿炒鸡蛋更是时令佳肴,香椿独特的香气与土鸡蛋的醇厚完美融合,黄绿相间,赏心悦目。
· 炸得外酥里嫩的酸辣鱼,小鱼个头均匀,浇上开胃的酸辣汁,令人食指大动。
· 一旁的大木桶里,米饭蒸得粒粒分明,冒着洁白的热气。
· 桌角还放着一把粗陶大茶壶,里面是沈伯母自家采摘焙制的野茶,茶汤呈琥珀色,散发着淡淡的、先苦后甘的独特香气,最是解腻。
风卷残云的势头稍稍减缓,毕竟胃容量有限。但桌上菜肴消失的速度依然可观。章临渊喝完了第二碗鸡汤,感觉一股暖流从胃部扩散至四肢百骸,多日征战的疲惫似乎都被这质朴的鲜美抚平了不少。他放下碗,长长舒了口气,这才有暇观察起桌上其他人的“战况”。
邹倒斗正在对付一块连着筋膜的酱油肉,他用筷子夹住,牙齿配合着轻微撕扯,专注得仿佛在拆解一件精密装置,直到那块肉被完美分解吞下,他才满足地咂咂嘴,顺手又舀了一勺菌子拌进饭里。毛子面前已经堆起了几根光溜溜的鱼骨和小山般的鸡骨头,他正捧着一碗茶水,小口啜饮着,目光却还恋恋不舍地在几个菜盘间逡巡,似乎在评估下一轮主攻目标。
女军官这边,吃相相对“文雅”但效率绝不低。金月用餐巾纸小心地擦了擦嘴角,对着那盘已经见底的香椿炒鸡蛋遗憾地叹了口气:“这鸡蛋真香,香椿的味道也正,可惜少了点。” 召婷笑道:“我看你是惦记着后院的鸡窝吧?明天早点起,看看有没有新鲜的。” 白冰则默不作声地,将最后一根脆笋夹到自己碗里,细嚼慢咽,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微微眯起的眼睛泄露了她的愉悦。
国梓君已经盛了第三碗饭,就着剩下的少许酱油肉汤汁,吃得依旧认真。皮星年纪小,消化快,似乎又有了战斗力,眼睛瞄向了那盆鸡汤里剩下的几块好肉。李易慨吃完了,正拿着自己的平板,似乎想记录什么,但看着周围热火朝天的气氛和杯盘狼藉的桌面,又默默放下了,转而帮旁边的章璐递了一张纸巾。
沈伯母见大家速度慢下来,以为菜不够,急得又要去厨房:“是不是菜不合口味?灶上还温着点腊肉和米饭,我再去炒个青菜,很快的!”
“伯母!别忙了!”章临渊连忙起身拦住,语气诚恳,“合口味,太合口味了!是我们好久没吃到这么地道、这么有锅气的家常菜,一时没管住嘴,吃撑了。”他拍了拍自己微微鼓起的腹部,笑道,“您看,再吃就走不动道了。这些菜,样样都好,尤其是这鸡汤和菌子,绝了!”
邹倒斗也附和道:“是啊伯母,这顿饭吃得舒坦!比城里那些大饭店的山珍海味强百倍!食材好,火候足,关键是这份心意,这份家里的味道,千金难买。”
毛子打了个饱嗝,摸着肚子,真心实意地赞叹:“伯母,您这手艺,开个农家乐绝对爆满!这牛肝菌,鲜辣滑嫩,香味霸道,我在研究所都没吃过这么带劲的!”
沈伯母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黝黑朴实的脸上泛起红光,连连摆手:“就是些粗茶淡饭,你们不嫌弃就好,不嫌弃就好……” 她看着这群穿着笔挺军装、却毫无架子、真诚夸赞的年轻人,心里又是欢喜,又有些难以置信。女儿沈茜在电话里只说在部队工作,具体做什么总是含糊其辞,只说“保密”。她也曾担心过,女儿一个姑娘家在部队是不是太苦,会不会被人欺负。如今看到这些气度不凡、对她又如此尊重的“战友”,心里一块大石总算落了地,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骄傲。她的茜丫头,看来是真的出息了,交的朋友也都不是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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