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临渊揣着那个封印着王若魂魄的青花瓷罐,推开出特事局宿舍那扇吱呀作响的防盗门时,屋里正是一片热火朝天。浓郁鲜香的火锅味混着烟火气扑面而来,瞬间冲淡了他从梅婷家带回来的那股阴郁与沉重。
只见邹倒斗围着个沾满油渍的围裙,正站在电磁炉旁,手里端着一盘冻得硬邦邦的肥牛卷,小心翼翼地往那翻滚着红油和菌汤的鸳鸯铜锅里下,嘴里还念念有词:“这牛丸得多煮会儿,吸饱了汤汁才够劲道……”旁边,毛子盘腿坐在个小马扎上,面前放着一个硕大的白瓷碗,他正用一双筷子,极其专注、几乎是带着某种仪式感地搅拌着碗里浓稠的芝麻酱和花生酱混合的“二八酱”,不时还顺手掰一瓣糖蒜,“咔嚓”一声丢进嘴里,嚼得嘎嘣脆,一脸满足地眯起眼。铜锅里热气腾腾,牛油和骨汤的香味交织弥漫,充满了整个狭小的客厅。桌子上摆着三副油乎乎的碗筷,还有几瓶冒着水珠的冰镇啤酒,俨然一副准备大战一场的架势。
“哟,回来了?正好,锅开了,赶紧的!肉老了就不好吃了!”毛子头也不抬,含糊不清地招呼道,注意力全在那碗酱上。
章临渊没说话,脸上还带着未散的凝重。他先是走到角落的碗柜前,“吱嘎”一声拉开柜门,从里面又拿出一副洗得发白的碗筷,走到桌边,郑重其事地摆在那个空着的位置上。然后,在邹倒斗和毛子逐渐变得疑惑的目光中,他从外套内兜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了那个青花瓷罐,轻轻放在那副空碗筷旁边,甚至还特意将罐盖掀开了一条细小的缝隙。他坐下,拿起自己的筷子在空碗边缘“叮”地敲了一下,目光投向瓷罐,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地说:“来了就是客,一起吃点吧,热闹。”
毛子停下搅拌麻酱的动作,歪着头,眯起他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戏谑的眼睛,上下打量着那个瓷罐,又瞅了瞅章临渊一本正经的脸,脸上瞬间露出他那标志性的、玩世不恭的痞笑,用那口浓得化不开的东北腔调侃道:“哎妈呀!老章!你这……玩的挺花花啊!咋还整个罐儿上桌了?咋的,这里头装着啥山珍海味看不见形儿?还是啥千年老参修炼成精,只剩口气儿了?你这路子可是越来越野,越来越他妈的变态了嗷!”他说话时眉毛高高挑起,嘴角咧着,满是揶揄。
邹倒斗虽然也一脸纳闷,手里还拿着那盘肥牛,但他性子更沉稳些,尤其是捕捉到章临渊眉宇间那不同于往常的沉重与疲惫。他放下盘子,没接毛子的茬,而是径直拿起一瓶冰啤酒,用牙齿熟练地“砰”一声咬开瓶盖,泡沫涌出的瞬间,他麻利地给那个空杯子“咕咚咕咚”满上,金黄色的酒液微微荡漾。他将酒杯推到瓷罐旁边,用同样带着东北口音、却更显豪爽实在的语气说道:“瞅啥瞅?毛子你消停点!老章让上桌,那就是客!来的都是缘分!来来来,小……呃,不管里头是啥仙家还是朋友,别见外,就当自己家!这天儿怪热的,整口热的涮肉,再整口凉的啤酒,舒坦!有啥事儿,等吃饱喝足,力气足了,再说!”他那张圆脸上努力堆出热情洋溢的表情,尽管这热情是对着一个默不作声的瓷罐。
章临渊没理会毛子的插科打诨,他拿起另一瓶啤酒,给自己面前的杯子也倒满,端起来仰头“咕咚咕咚”猛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带着细微的刺痛感划过喉咙,似乎也暂时浇熄了一些在他胸中翻腾的怒火与悲凉。他重重地将杯子顿在桌上,发出“哐”的一声,引得邹倒斗和毛子都看了过来。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满屋的火锅香气和胸中的郁结一同压下,然后才开始用低沉而清晰的声音,讲述今晚在烧烤摊和梅婷家的离奇遭遇。他从商老师的邀约说起,讲到梅婷的异常,再到那惊心动魄的驱灵过程,最后,将王若的悲惨身世、金枝和纪彪那令人发指的恶行、以及王若家庭支离破碎的现状,原原本本,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
他讲述的过程中,毛子搅拌麻酱的手早就停了,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震惊和越来越盛的怒火。邹倒斗往锅里下菜的动作也完全僵住,他手里还捏着一片肥牛,悬在锅上方,任由红油翻滚的热气熏蒸着他的手指,却浑然不觉。两人脸上的轻松表情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越皱越紧的眉头和越来越阴沉的脸色,房间里的空气仿佛都随着章临渊的叙述而凝固了。
当章临渊讲到王若借助梅婷之口,控诉金枝如何贪得无厌地占用班费买幕布、如何厚颜无耻地暗示学生家长送礼、以及纪彪如何用“穷鬼”、“没教养”这样恶毒的字眼辱骂一个本就身处绝境的孩子时,“哐当!”一声巨响,毛子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碗筷乱跳,火锅汤剧烈晃动,溅出几滴滚烫的红油。
“我操他妈的!!!”毛子额上青筋暴起,像一条条扭曲的蚯蚓,他“嚯”地站起身,东北话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喷发,带着无比的暴怒喷射而出,“这他妈叫老师?这他妈是披着人皮的豺狼!是吸血鬼!贪学生的血汗钱,还他妈站在道德高地上骂学生是穷鬼?她金枝是个啥玩意儿?她他妈生的孩子指定没屁眼儿!缺德带冒烟的玩意儿!生孩子都得是畸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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