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沧江的晚霞肆意泼洒,如同打翻了一整桶浓稠的芒果冰沙,橙红色的汁液顺着云层缝隙奔流而下,浸染了告庄西双景夜市那层层叠叠、此起彼伏的尖顶竹楼。空气里弥漫着香茅草烤鱼、菠萝饭和各式热带水果的甜腻气息,混杂着游人喧嚣与摊贩的叫卖。莫晖举着自拍杆,像一尾灵活的鱼,在摩肩接踵的人流中穿梭。他背上那看似古朴的剑匣,此刻却硌得他腰间隐隐作痛,与这充满异域风情的环境格格不入。防蓝光眼镜片上,直播间的弹幕如同失控的瀑布,飞速流淌。
“家人们看这个银器摊子,”他熟练地停在一个挂着“勐巴拉纳西非遗”招牌的摊位前,镜头扫过那些做工精致、闪烁着冷光的孔雀造型烛台和繁复的银碗,“样式不错,手工也细。但要说真正的古法锻造,千锤百炼,吹毛断发——”他话音一顿,左手看似随意地轻叩腰间剑匣某处机关。
“锵——!”
一声清越龙吟,三尺青锋应声弹出半截!剑身并非光滑如镜,而是布满了如同流水云霞般的天然锻纹,在夜市五彩斑斓的霓虹灯下,那些云纹仿佛活了过来,随着光线角度的变化泛起层层涟漪,寒气逼人。
“——还得是咱广昌隆祖传的镇店之宝,越王勾践剑同款工艺,正宗的龙泉鱼肠剑!”莫晖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自豪与神秘。
手机屏幕突然剧烈震动,一个土豪粉丝打赏的特效弹幕炸开满屏虚拟烟花。莫晖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职业化弧度,手腕微动,那半截剑锋在灯光下翻转,寒光流转,如一泓秋水。“老规矩,感谢‘江湖百晓生’大哥的火箭!三、二、一!上车…不对,上链接…”
“波龙(大哥)!”
一个清泉般甘冽,又带着点儿野性的女声,突兀地撞碎了他熟练的商业话术。莫晖抬眼望去,只见不远处一个烧烤摊前,站着一位身穿孔雀蓝筒裙的少女。她正提着一个沉甸甸的银质水桶,桶沿还挂着水珠。几朵金盏花随意地簪在她乌黑浓密的发间,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水珠顺着她耳垂上那对造型别致的银质孔雀翎耳坠滑落,在迷离的灯光下闪烁如星。她赤着双足,稳稳地踩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脚踝处系着一条细细的银链,链子上缀着一个微型的、与这傣家风情颇有些不协调的十字架,随着她的步伐,发出细碎而清脆的撞击声。
“泼水节要这样玩呀!”少女忽然扬手,动作流畅而充满力量,桶中清澈的凉水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银色弧线,直朝莫晖泼来!那水在月光与霓虹的映照下,竟似带着某种灵性。
莫晖瞳孔微缩,几乎是本能地旋身避让。然而,他背上的龙泉剑,似乎比他的思维更快!“唰——”一声轻响,剑光如电,竟精准地斩破了那道水帘!被凛冽剑气劈开的水珠四散飞溅,如同炸开了一捧碎玉。几滴水珠落在隔壁摊位滋滋作响的炭火烤鱼上,“刺啦”声中腾起一股带着奇异铁锈味的白色雾气。
直播间的弹幕瞬间爆炸:
-【卧槽!剑气?!】
-【主播来真的啊?!】
-【这特效牛逼!比五毛钱强多了!】
-【道具组加鸡腿!不,加整只鸡!】
-【刚才那妹子好漂亮!是托吗?】
莫晖心中也是一凛。这剑……似乎比平时更“活”了。他刚想对那少女说些什么,远处依山而建的村寨方向,却传来一阵沉闷而富有节奏的鼓声。那鼓声仿佛带着某种魔力,夜市上许多本地人,无论是摊主还是游客中的熟面孔,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脸上露出一种混杂着敬畏与期待的神情,开始自发地、沉默地朝着鼓声传来的方向——夜市东头那片黑黢黢的橡胶林走去。
莫晖好奇心起,也收了剑,跟着人流往前凑。经过一个卖象脚鼓的摊位时,摊主——一位皮肤黝黑、满脸褶皱如同风干橘皮的老者,突然伸出枯槁的手,死死拽住了他的衣袖。
“波龙,别去曼听寨。”老人的声音沙哑低沉,在周围彩灯的映照下,他的脸庞忽明忽暗,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他另一只手无意识地在身边的象脚鼓鼓面上敲击着,发出“咚—咚—咚—哒—哒”三长两短的节奏,仿佛某种警告的信号。“今晚的升仙法会……吃人不吐骨头。”他最后几个字几乎是气音,带着渗人的寒意。
几乎在老者话音落下的同时,莫晖背上的龙泉剑在剑鞘内发出一阵低沉的嗡鸣,剑柄微微震颤,仿佛在回应着什么。
莫晖心中一紧,道了声谢,挣脱老者,继续随着人流走向橡胶林。林间的阴影越来越浓,光线昏暗。他注意到,一些穿着紫色窄袖短衫的精壮男人,正沉默地从林中小径深处搬运着什么东西,看形状像是……锄头、犁铧之类的农具?他们动作机械,眼神空洞。最后离开的一个汉子,腰间鼓鼓囊囊,不小心露出了半截明黄色的绸布,那绸布上,用朱砂画着一个极其刺眼的、倒悬的十字架图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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