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事局食堂,今日格外“热情洋溢”。
一条鲜红得有些刺眼的横幅横贯大厅,上面用明黄色的宋体写着:“热烈祝贺‘打击电诈’坚战圆满成功!”。横幅一角有些松懈,微微下垂,仿佛也承受不住这“热烈”的重量。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复杂而浓烈的气味——菌子火锅特有的山野鲜香、若有若无的朱砂硝石味、淡淡的檀香残余,还有一丝……来自某些成员身上尚未散尽的、属于异界生物的、难以名状的气息。
章临渊,本次庆功宴的主要“埋单人”兼“债务协商对象”,此刻正站在食堂门口,腿肚子很不争气地微微打颤。
他看着那口摆在食堂正中央、直径堪比小型圆桌的特制大铜锅。锅里,红汤白汤泾渭分明,但内容物却同样惊心动魄。见手青、牛肝菌、鸡枞、松茸……各式各样的菌子在浓汤中翻滚沉浮,色彩斑斓,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散发出诱人又危险的气息。尤其是红汤那边,几片鲜艳的见手青随着滚汤起伏,那颜色,让他莫名想起了上次任务时,某个异界魔物流淌的血液。
“‘破阵成功’?我看是‘破财成功’还差不多……”章临渊心里哀嚎,脸上却努力挤出一个堪比职业假笑的弧度,“说好的简单庆功,吃点正常的鸡鸭鱼肉,怎么就成了菌子火锅盛宴?还是自带‘致幻’风险的那种!这帮大爷是真不怕吃完一起手拉手去看小人跳舞啊!”
他深吸一口气,摸了摸口袋里那台已经有些发烫的、特制加固过的战术平板——这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谈判的武器,也是即将被榨干的钱包延伸。平板屏幕上,一个名为“理赔初步估算”的Excel表格正默默打开,后面一长串的零看得他眼角直抽。
“小章!杵门口当门神呢?快进来!就等你了!” 一个洪亮的嗓门穿透喧嚣,正是湘西赶尸一派的代表人物,林九爷。他老人家一身靛蓝土布褂子,手里那根陪伴多年的铜烟杆,正有节奏地敲打着身旁的空椅背,发出“当当”的脆响,像是在为即将开始的“讨债交响乐”敲响前奏。
章临渊硬着头皮走进去,只觉得无数道目光“唰”地一下聚焦在他身上,其中蕴含的“热情”,让他后背发凉。食堂老旧的吊灯,因为电压不稳而微微闪烁,油渍在灯罩上晕开模糊的光斑,映照着下方光怪陆离的场景:墙角的柱子上,还钉着几枚用来临时稳定空间的镇魂钉,上面凝结的冰碴子尚未完全融化;旋转的餐桌玻璃转盘上,他的战术平板和龙浒山张清微道长那柄剑鞘古朴的桃木剑几乎挨在一起,科技与玄学在此刻达成了诡异的和谐。另一边,五仙教(俗称五毒教)的蓝小婵、蓝小娟姐妹,正优哉游哉地嗑着瓜子,红唇轻启,瓜子皮如同长了眼睛般,划出优雅的抛物线,精准地落入三米开外的垃圾桶,展现了惊人的暗器手法,只是用在了嗑瓜子上。
章临渊在自己的主位(也是今晚的“审判席”)坐下,干笑两声:“诸位前辈,同道,大家辛苦了!这次任务圆满成功,离不开各位的鼎力相助!局里特意备下薄宴……”
“少来这套虚的!”林九爷率先发难,铜烟杆“咚”一声重重敲在桌面上,震得锅里的菌汤都漾起了波纹,“章小子,老子辰州老宅那口蕴养了百年的朱砂井,为了镇压那波阴兵,直接见了底!井壁的朱砂结晶都刮下来用了!没十吨上好的辰州朱砂矿,别想打发老子!”
章临渊眼皮狂跳,战术平板“唰”地调出国际矿物交易市场的实时数据和国内管控条例,手指头因为激动(也可能是气的)戳得屏幕“啪啪”响:“九爷!亲爷爷!十吨?您当是腌酸菜呢?现在高品质的朱砂矿什么价您知道吗?而且开采配额卡得多死!最多三车皮!还是含杂质的那种!”
“三车皮?你打发叫花子呢!”林九爷吹胡子瞪眼,“老子那口井……”
“九爷,稍安勿躁。”旁边,龙浒山的张清微道长慢悠悠地夹起一片薄如蝉翼的见手青,在清汤里涮了涮,动作优雅得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他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那柄传承了七代的雷击木剑,引动天雷时不堪重负,剑身已然碳化,灵性大损。听说,武夷山深处,还有一棵受天地精华三千年的金丝楠木,沐浴雷火而不死,正合重铸法剑……”
“打住!道长您快打住!”章临渊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战术平板秒速切换到国家自然保护区法规和珍稀古树名木保护名录,屏幕上那棵挂着“特级保护”牌子的参天古木图片格外醒目,“那棵树!比我爷爷的爷爷岁数都大!动它?林业局、文物局、环保局能联合起来把咱们特事局大楼给拆了!您老行行好,我给您想办法弄点雷劈枣木行不?保证是正经天雷劈过的,年份至少十年以上!”
张道长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将那片涮好的见手青蘸了蘸料,放入口中,细细咀嚼,一副“你自己体会”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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