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白芒吞噬视野的最后一瞬,是谢凛那只带血的手,指尖朝着她无意识的一动。像濒死蝶翼的震颤,微弱却无比清晰地烙印在姜小熙濒临崩溃的神经末梢。随即,冰冷粘稠的黑暗彻底席卷了她,意识如同沉入冻结万载的冰海,只剩下无边的死寂与刺骨的寒。
不知过了多久。
一丝微弱的光感挣扎着刺破混沌。不是阳光,是惨白、冰冷、带着消毒水铁锈味的光线。
姜小熙的眼皮沉重得如同压着千钧山岳。每一次尝试掀开,都换来太阳穴被锥凿般的剧痛和眼前翻涌的血色噪点。耳膜里灌满了仪器单调却催命的“嘀嘀”声,混着一种遥远模糊、如同金属刮擦神经般的嘶嘶低鸣。
好冷。好痛。骨头像是被碾碎后草草拼接,每一次细微的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撕裂般的痛楚。她想蜷缩身体,肢体却像被灌了铅,僵硬得无法挪动分毫。
视野艰难地裂开一道缝隙。模糊的白,冰冷的铁架,垂落的透明输液管……以及,隔着模糊的玻璃屏障外,林姐那张刻板却掩不住凝重的侧脸,正压低声音和几名穿着白大褂、气场不凡的医生激烈争论着什么。
ICU。她认出来了。
试图转动眼球,脖子如同锈蚀的齿轮,发出只有她自己能听见的吱嘎声。巨大的疲惫感席卷而来,她几乎又要沉入昏睡。然而,就在意识即将滑入深谷的前一秒,余光捕捉到了另一张病床的轮廓。
在她视野最边缘,距离她几米之外,同样是冰冷仪器环绕的孤岛。上面躺着的人……是他!
姜小熙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呼吸骤然凝滞!
谢凛。
毫无生气地陷在惨白的床单里,氧气面罩扣在他灰败的脸上,衬得唇色如同褪色的纸。被子勾勒出他瘦削的身体轮廓,曾经压迫性的气场此刻只剩一片死寂的脆弱。监测屏幕上绿色的线条起伏微弱,警报红灯不知何时熄灭了,却更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虚弱。
他怎么了?那个……那个他亲手从疤里剜出来的紫色东西……他们没能救回他吗?!
巨大的恐惧瞬间压倒了身体所有感官的剧痛!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试图转头看清,脖颈却发出不堪重负的抗议,眼前阵阵发黑,一口腥甜几乎冲破喉咙!
“呃……”微弱的痛哼声如同濒死小兽的呜咽,终于撕破了病房死寂的空气。
玻璃屏障外的争论声骤停!
“姜小姐?!”林姐猛地推开玻璃门冲了进来!那刻板冷静的面具第一次出现了裂痕,眼底深处是劫后余生般的狂喜和浓得化不开的忧虑!
紧随其后的医生迅速上前检查,冰凉的听诊器贴在姜小熙胸口,带来一阵激灵。强光手电筒划过她勉强睁开的瞳孔。
“意识恢复!生命体征不稳定但趋向平稳!”医生语速极快,“左肋骨骨折三根,脏器轻微挫伤,左腿腓骨骨裂,失血中度,脑震荡症状明显!注意观察,防止颅内迟发血肿!绝对卧床!”
意识像断片的胶片,无法连贯。身体的痛楚和巨大恐惧带来的眩晕感让她只能模糊感知周围。林姐焦急的脸,医生低声的指令,护士忙碌更换吊瓶的动作……所有画面和声音都隔着厚重的毛玻璃,模糊不清。
她的目光,执拗地、越过所有人,死死锁在那个方向——谢凛的方向。
林姐似乎察觉到了,弯下腰靠近她的耳朵,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嘶哑和前所未有的郑重:“先生……还在危险期。高烧反复,伤口感染严重,但他……撑过了最难的关。他在挺着,姜小姐,您也要挺住。”
高烧……感染……最难的关……
姜小熙的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滚烫的液体顺着眼角滑落,迅速变冷。她无法说话,只能死死咬着下唇内侧的软肉,尝到血腥味。
撑住。他在撑。她也要撑住。
***
时间在ICU冰冷的仪器嗡鸣和消毒水的气味里缓慢爬行。像是被强行塞进一部默片,姜小熙的世界只剩下身体的剧痛、困意和意识间歇性的清醒。每次清醒,第一反应就是费力地转头,去看那张病床。
谢凛似乎被困在更深的黑暗里。大多数时候他毫无知觉,偶尔会在高烧的漩涡中痛苦地痉挛,紧抿的唇发出模糊不清的呓语,眉头死死拧成一个“川”字,汗珠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不断滑落。那些呓语破碎不成调,姜小熙只捕捉到几个冰冷的字眼:“……母亲……碎片……别……”
每一次他痛苦地挣扎,都像一把钝刀在剐蹭姜小熙的心脏。他那样强大而隐忍的人,究竟深陷在怎样可怕的梦魇里?
是那个疤?是那个从他身体里挖出来的紫色东西?还是更久远的……她不敢深想的黑暗?
负责姜小熙的年轻护士看着姜小熙每次清醒都倔强望向那边的眼神,心软了。在换药时,她会趁着医生巡房后的间隙,小心翼翼地调整姜小熙病床的角度,让她能更容易看到隔壁床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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