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剑断的那一刻,我听见黑袍人喉咙里滚出一声闷响。
不是痛叫,也不是惨哼,就是那种东西碎了、人跟着塌半截的声音。他跪在那儿,手还撑着地面,指缝间全是血和灰。那把剑从中间裂开,两截歪在地上,符文全灭了,连一丝光都没剩下。
谢清歌靠墙躺着,脸白得像纸,手指搭在袖口边,一动不动。可刚才那一瞬间,我好像看见她指尖抽了一下,像是梦里还在拨箫管。
我没时间看他们。
低头盯着手里那点残渣——剑尖最后一点没碎的刃口,沾着黑袍人的血,也沾着数据流的余光。那光忽闪忽闪,像快死的萤火虫。我知道它撑不了多久,一旦彻底熄了,漏洞代码就会被系统收走,我们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我伸手,用缺了小指的右手,把那点血和光一起抹下来。
指尖刚碰上,雷角就烫了一下。
不是以前那种炸开似的痛,是往里烧的感觉,从额头一直通到后脑。我闭眼,把那团东西按在雷角根部。皮肤接触的刹那,金光猛地跳了一下,像是接上了线。
“不是它选我。”我说,“是我拿回。”
话出口的时候,我自己都愣了下。这不像我说话的调子。我平时能躲就躲,能装傻绝不硬扛。可现在这句话说出来,我自己信。
雷角开始亮。
不是一闪而过,是一下一下地跳,像心跳。光顺着我的手臂往下走,钻进脊椎,再传到脚底。地面裂纹里的数据流突然倒卷,一条条往上爬,缠住我的腿,往身上绕。
我站着没动。
背后传来动静。
记忆长廊的墙开始变。原本空荡荡的石面,像是被水泡开的旧画,一层层显出影子。我看见自己年轻时候的样子——穿着粗布道袍,站在丹炉前添炭。炉火映着脸,左眼还是清的,没浑浊。
门外脚步声响起。
玄霄子走进来,青衫玉带,眉心一点红。他站在炉边,袖子里藏着玉扳指。我没看见,但我知道他在藏。
“今日丹成,你便可多活三日。”他说。
声音很轻,像在说天气。
我没动,也没答。可看着那个年轻的自己低头应了一声,嗓音发抖。他信了。真的信了只要把炉火看好了,就能多活几天。
我心里有点堵。
不是恨,也不是气,是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那时候我还以为自己是个小仙,勤快点就能升职,结果人家早就把我当药引子了。
画面继续走。
玄霄子转身要走,身影刚挪动,他身后空气突然扭曲。一道影子浮出来,半透明,没人形,只有流动的光,像是由无数细小字符拼成的轮廓。它没有脸,但我能感觉到它在看我。
然后它开口了。
声音不是从耳朵进来的,是直接在我脑子里响起,平得没有一点起伏。
“他只是备用容器,真正要炼的是……”
话没说完,整个画面猛地一抖。
像是有人在外面猛砸投影仪。墙上的影像开始撕裂,边缘卷起,露出后面的黑底。我听见自己鼻子里有东西流下来,温的,顺着嘴唇往下滴。
我知道系统察觉了。
它不想让我们看到后面。
可我已经听到了前半句。
备用容器?我是备胎?
那真正的主菜是谁?
我不敢想下去,也不敢停。手按着雷角,把更多代码往里送。额头越来越烫,像是要烧穿头骨。可我知道不能松,一松这波记忆就得断,下次不一定还能碰到漏洞。
光流越来越强。
不只是我在承受。谢清歌那边也有反应。
她手指又动了,这次不是抽,是慢慢蜷起来,像是在抓什么。接着,她嘴唇微张,发出一个极轻的音,短得几乎听不见,但那调子我熟——《九幽护魂曲》的第一个音节。
她人在昏迷,意识却在跟上来。
黑袍人也有了动静。
他靠在断剑旁边,眼皮颤了几下,嘴角忽然溢出血。不是刚才被打伤的那道口子流的,是新的,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一只手抬起来,不是去擦,而是死死抓住自己胸口的衣服,指节发白。
我能感觉到,这地方的空气变了。
不再是死寂,也不是风暴,是一种低频的震,像是大地底下有什么东西在翻身。记忆长廊的地面泛起一圈圈涟漪,光纹从我脚下扩散出去,碰到墙又弹回来,来回震荡。
更多的画面开始浮现。
不是连续的,是碎片。
我看见自己被锁链穿过肩胛,吊在丹房顶上,玄霄子站下面念咒。我看见太上老君的炼丹房,九转金丹在炉中旋转,有人伸手去拿,却被天雷劈中。我看见赵铁柱在炼器坊外偷听,手里抱着泔水桶,桶底刻着他爹娘的名字。
还有谢清歌。
她在一间暗室里,被人按在椅子上,有人拿着刀在她背上划,血顺着脊背流进槽里。她没哭,也没喊,就盯着屋顶的一道裂缝,眼里全是火。
我咬牙。
这些都不是我经历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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