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滴落进水洼。
“嗒。”
又一滴。
“嗒。”
声音不大,却像钉子,一颗颗敲进林夏的太阳穴。她站在圆形数据室中央,脚下是半寸深的积水,倒映着天花板上断裂的线路和熄灭的蓝光残屑。那些光点像死掉的星子,浮在水面,随涟漪轻轻晃动,仿佛整片银河都碎了,沉在这间废弃的房间。
她抱着婴儿,一步一步往前走。每一步都慢得像是拖着千斤重担。脚底踩过黏液与金属碎渣混合的泥泞,发出轻微的“啪叽”声。她的膝盖弯下去,整个人缓缓跪坐在水中,水花溅起,打湿了裤腿,冰冷贴上皮肤。
她没感觉。
冷也好,痛也罢,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怀里这个孩子还在呼吸。微弱、平稳,像风里的一缕火苗,随时会灭,却又倔强地燃着。
她低头看手。两枚戒指残片静静躺在掌心,边缘粗糙,沾着干涸的血迹。蓝光很弱,一明一灭,像将死的心跳。
她把它们拼在一起。
“咔。”
一声轻响。不重,却像是在她脑子里炸开了一道裂缝。
蓝光猛地一跳,随即稳定下来,脉动似的,一下,一下,与她的心跳同步。
她盯着那光,眼神空洞。眼泪从眼角滑下来,无声无息,混着脸上未干的血痕,一并滴进水洼。水中的倒影晃了晃,S符号的轮廓模糊了一瞬,又重新凝聚。
她闭上眼。
记忆翻涌。
不是画面,是感觉——沈墨寒的手掌覆在她额头上,滚烫。他说:“别怕。”那是七年前,她刚执行完第一个任务,浑身发抖,躲在安全屋的角落。他走进来,一句话不说,只把手放她头上,像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
还有一次,暴雨夜,车停在桥边。她问他:“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记得我吗?”他沉默了很久,才说:“你不会死。”语气平淡,却重得让她喘不过气。
她信过。
哪怕后来知道他是卧底,哪怕发现他接近她一开始就是任务,她心里某个角落,还是信过。
可系统一遍遍播放那晚的画面:沈墨寒蹲在电箱前,手里拿着钳子,剪断电线。火花一闪,窗帘着火。她父母葬身火海。而他,站起身,转身离开,背影冷静得不像人。
她亲眼“看见”的。
她亲耳“听见”的。
她亲身体验过的绝望,全是因他而起。
可现在……现在这个婴儿,睁着黑瞳,忽然说——
“爸爸回来了。”
三个字。
轻得像羽毛落下。
却把她整个人劈成两半。
她猛地睁开眼,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她低头看婴儿,声音发颤:“你说什么?”
婴儿没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小手无意识地抓了抓她衣角。
林夏的手抖得厉害。她抬起另一只手,指尖触碰婴儿的脸颊。凉的。不是机器那种冰冷,是一种活着的、带着体温的凉。
她忽然想起什么。
猛地掀开婴儿后颈的衣领。
一道浅痕。底下,隐约有金属反光。
LX-07。
编号。
和她一样。
和沈墨寒一样。
她喉咙发紧,几乎要干呕出来。她死死咬住后槽牙,指甲掐进掌心,用疼痛逼自己清醒。
不是程序。
不是幻觉。
如果是假的,为什么这孩子的体温是真实的?
如果是假的,为什么她说出那句话时,她的心会痛得像被撕开?
如果是假的,为什么戒指的蓝光,会随着她的心跳变亮?
她闭上眼,强迫自己回溯。
不是系统给的记忆。
是她自己的。
真正的。
雨夜医院走廊。她刚做完手术,意识模糊。沈墨寒站在床边,手里拎着湿透的外套,发梢滴水。他看见她睁眼,松了口气,握住她的手。
他的掌心很热。
戒指蹭过她手指,那道划痕,她记得清清楚楚。
后来,在第三精神病院的地底,她看到他临终。他躺在血泊里,嘴唇开合,声音断续:“记住……温度……”
不是“别信我”。
不是“快逃”。
是“记住温度”。
她当时不懂。
现在懂了。
他在告诉她,别信眼睛看见的,别信耳朵听见的。
信感觉。
信心跳。
信掌心相贴时,那一瞬间的真实。
她猛地睁开眼,眼眶通红,泪水汹涌而出,却不再压抑。她一把将婴儿搂进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要勒疼对方。
“你是真的……你是真的……”她喃喃着,声音破碎,“他也是真的……他不是放火的人……他是来救我的……”
记忆如潮水冲垮堤坝。
她终于看清那晚的全貌——
父亲确实在修电箱。他是个电工,常帮邻里检查线路。那天晚上,保险丝烧了,他蹲下查看,发现短路。他剪断红蓝线,准备更换。而就在那时,观棋人远程启动了藏在窗帘夹层里的微型燃烧装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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