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巴图离开后,办公室里安静了几秒钟。
巴特尔关上门,走回桌前,脸色有些复杂。
“钢巴图……是我们这片区域最大的牧主之一。”他解释道,“家族有上千头羊,几百头牛,草场面积很大。”
伊万点点头,没说什么。
他在等巴特尔自己往下说。
“他这个人,很传统。”巴特尔继续说,“相信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放牧方式,对新技术、新方法很抵触。”
“而且……”他顿了顿,“他对苏联的态度,也很矛盾。”
“一方面,他知道苏联是蒙古的盟友,是大哥。另一方面,他又觉得苏联干涉太多,蒙古应该有自己的路。”
伊万静静地听着。
巴特尔倒了新奶茶,递给伊万。
“伊万同志,你刚才说的那个试点项目,具体打算怎么做?”
话题回到正事上。
伊万放下茶杯。
“我们想在蒙古选一片退化严重的草场,面积不用太大,两三千公顷就可以。”
“用科学的方法治理:补播耐旱牧草,建立围栏轮牧,改善饮水点,引入良种牲畜。”
“同时,建一个小型的现代化挤奶站和冷链收储点。”
“目标是,用三到五年时间,把这片草场恢复过来,同时把牲畜的出肉率和产奶量提高百分之三十以上。”
巴特尔听得很认真,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
“资金呢?五十万卢布,听起来很多,但真要干这些事,可能不够。”
“五十万是第一期投入。”伊万说,“如果有效果,后续还会有资金。”
“管理呢?谁来管?”
“这就是我要找你的原因。”伊万看着他,“我们需要一个懂技术、懂管理、又能和牧民沟通的人,来负责这个项目的具体实施。”
“我给你资金,给你技术,给你设备。”
“你负责把项目落地,把草原治理好,把牧场建起来。”
巴特尔沉默了很久。
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照在他脸上。
能看见他眼镜片后的眼睛在快速转动。
他在思考,在权衡。
“项目成功了,成果归谁?”他问了一个很实际的问题。
“草场还是蒙古的,牧场也是。”伊万说,“我们只是投资者。我们得到的回报,是未来这个牧场产出的一部分产品——比如牛奶、肉类。”
“多少?”
“这个可以谈。”伊万说,“但肯定不会让你和牧民吃亏。”
巴特尔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校园。
四月的乌兰巴托,树木刚刚发芽。
远处能看到城市的边缘,再远处就是草原。
那是他的家乡。
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
也是正在一天天退化的地方。
“我需要看看具体的地方。”他转过身,“光在办公室里谈不行,得去草原上看。”
“明天就可以去。”伊万说,“畜牧部安排了技术员,陪我们去中央省考察。”
“我也去。”巴特尔说,“我熟悉那几个苏木的情况。”
“好。”
当天晚上,伊万在旅馆房间里,给陈望写了第一份报告。
用密语写。
“已接触目标人物B,初步印象良好。专业扎实,有热情,有理想主义,但不脱离实际。明日将一同实地考察草场。另,当地存在保守势力G,需注意。”
写完后,他用打火机烧掉草稿,把密信装进特制的信封。
交给小刘。
“明天一早,送到边境联络点。”
“是。”
第二天清晨,两辆车从乌兰巴托出发。
一辆是伊万的嘎斯吉普,一辆是畜牧部的灰色伏尔加轿车。
车里除了伊万、巴特尔、巴雅尔和小刘小王,还有畜牧部的技术员宝音,一个三十多岁的蒙古汉子,话不多,但很专业。
车往南开,很快就出了城区。
草原在眼前铺展开来。
无边无际的枯黄。
偶尔能看到几片稀疏的绿色,那是早发的牧草。
“这就是中央省的典型草场。”宝音指着窗外,“你们看,草的高度连脚踝都不到。”
“正常应该到膝盖。”巴特尔补充道。
车继续往前开。
又走了半个多小时,宝音让车停下。
“这里,就是退化最严重的一片。”
众人下车。
四月的草原风很大,带着沙尘。
伊万蹲下身,抓起一把土。
很干,很松,能看见细细的沙粒。
草稀稀拉拉的,大部分是枯黄的,只有根部有一点绿意。
地面上裸露着大片的地皮,有些地方已经出现了细小的沙坑。
“过度放牧的结果。”巴特尔说,“这里的载畜量,至少超载了百分之五十。”
他走到一个鼠洞旁。
“看这个。”
“草原鼠害也很严重。草少了,老鼠就多,老鼠挖洞,又破坏草根,形成恶性循环。”
宝音拿出相机拍照。
伊万在笔记本上记录。
“如果我们要选试点,这片怎么样?”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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