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团的驻地,弥漫着一股奇异的香味。
那是一种混杂着肉香、白面香和浓烈火药味的气息。全团的战士,有一个算一个,都领到了三大碗猪肉炖粉条,外加四个暄软的白面馒头。这是他们这辈子吃过的,最丰盛、也最沉重的一顿饭。
没人说话,只有呼噜呼噜的扒饭声和咀嚼声。战士们吃得很快,很用力,仿佛要把所有的力气都塞进肚子里。吃完饭,他们默默地擦拭着自己的兵器,把子弹压满弹匣,把手榴弹的后盖拧了又拧。有的战士在昏暗的油灯下,用铅笔头在发黄的草纸上写着什么,写完,小心地折好,塞进最贴身的口袋里。
空气中有一种叫作“决死”的东西在发酵。
李云龙没有做战前动员。他只是背着手,从一营的阵地走到炮兵连的阵地,看着一张张年轻或沧桑的脸。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偶尔停下来,帮一个新兵把歪了的领子正一正,或者拍拍一个老兵的肩膀。
他的沉默,比任何豪言壮语都更有力量。
夜,深了。
平安县城两公里外的一处高地上,临时指挥部里,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李云龙蹲在地图前,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脚下已经扔了一地的烟头。他那双熬得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地图上那个代表县城的方框,像一头即将扑向猎物的饿狼。
孔捷在他身边坐立不安,手心里的汗把裤子都浸湿了一块。他看着李云龙那副赌上全部身家的疯狂模样,喉咙发干:“老李,你这……可真是把裤衩都押上去了。万一……我是说万一,这城不好啃……”
“没有万一。”回答他的,是刚刚小憩了片刻的赵刚。
赵刚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亮得惊人。他指着地图上的东门:“鬼子的防御重点在南门和西门,那是通往太原的大路。东门守备最弱,只有一个中队的兵力,而且大部分是伪军。张大彪从这里撕开一道口子,是捅在了鬼子最软的肚子上。”
孔捷看着这个几天前还温文尔雅的政委,此刻却像个最精于算计的参谋,冷静地分析着敌我态势,心里一阵发毛。他觉得,独立团这帮人,从上到下,都他娘的是疯子。
角落里,何雨柱正带着他的十个“特别行动队”队员,做着最后的检查。
这十个人,是坦克班和炮兵学院里最精锐的学员。他们穿着一身染黑的军装,脸上涂满了黑色的油彩,在夜色里如同鬼魅。他们身上没有长枪,只有短小精悍的冲锋枪、腰间插着的手枪和匕首,以及一个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炸药包。
“记住,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通风口。”何雨柱的声音很低,却清晰地传进每个队员的耳朵里,“从进入后院开始,我们只有十五分钟。十五分钟内,不管发生什么,必须把‘毕业礼物’塞进去。听明白了吗?”
“明白!”十个年轻的战士,压低了声音,齐声回答。那声音里,有紧张,更有压抑不住的兴奋。
“轰!”
就在这时,远处的天边,突然亮起一团火光。紧接着,沉闷的爆炸声和密集的枪声,从平安县城的南面和北面同时响起!
是二营和三营,动手了!
“好戏,开场了!”李云龙猛地扔掉烟头,一把抓起望远镜。
望远镜里,平安县城像一个被捅了的马蜂窝,瞬间乱成一团。无数的鬼子和伪军从兵营里冲出来,乱糟糟地朝着枪声最响的南门和北门涌去。城头上的探照灯,也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在那两个方向来回扫射。
“狗日的,上当了!”李云龙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张大彪!”
他抓起身边的步话机,用尽全身力气吼道:“给老子动手!”
“一营!冲锋!”
随着张大彪那声撕心裂肺的咆哮,埋伏在东门外的独立团一营,如同一头出闸的猛虎,朝着那座看似平静的城门,猛扑过去!
“哒哒哒哒——!”
十几挺轻重机枪同时开火,密集的弹雨像一道火鞭,狠狠抽在东门的城楼上,打得砖石乱飞,木屑四溅。城楼上猝不及防的伪军,瞬间被撂倒一片。
“迫击炮!给老子轰他娘的城楼!”
几门迫击炮发出沉闷的“通通”声,炮弹拖着尾焰,准确地落在城楼上,炸起一团团火光。
“爆破组!上!”
几个抱着巨大炸药包的战士,在机枪火力的掩护下,像猎豹一样冲向城门。
“八嘎!敌袭!是东门!”城里的鬼子终于反应过来,凄厉的尖叫声响彻夜空。城墙上的几个机枪暗堡,立刻喷出了火舌,交叉火力封锁了城门前的开阔地。
一个冲在最前面的爆破组战士,身中数弹,猛地向前一扑,用身体护住了怀里的炸药包,滑行了七八米,才停了下来。
“小王!”张大彪的眼睛都红了。
“报告团长!方位幺洞拐,距离四百,鬼子重机枪火力点!”前沿观察员的声音,通过电话线,带着电流的嘶嘶声,传到了两公里外的炮兵阵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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