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团的指挥部,彻底变了味儿。
以往,这里充斥着旱烟的呛人气味、粗俗的叫骂声和地图上指点江山的豪情。如今,一股浓郁的、混杂着泥土味和求知欲的古怪气息,弥漫在窑洞的每一个角落。
地上,用木炭画满了歪歪扭扭的三角形和鬼画符般的数字。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以前掰手腕能拧断牛脖子,现在却为了一个“平方根”愁得直薅头发。
“三三得九,四四十六……九加十六……是二十五……哪个球数的平方是二十五来着?”一个战士掰着自己黑乎乎的指头,数了三遍还是没理顺,急得一拳砸在自己大腿上。
“是五!笨蛋!”旁边他的同乡吼了一嗓子,“五五二十五!连长昨天刚教的!”
“俺寻思着这玩意儿比学日语还难……”
赵刚这个燕京大学毕业的高材生,现在是这所“大学”里最受欢迎也最痛苦的人。他被一群战士围在中间,嗓子已经喊得沙哑,不得不用一根树枝蘸着水在石板上写画。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的人生价值,会体现在教一群泥腿子勾股定理上。
而他们的校长,李云龙同志,正蹲在窑洞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像个做贼的。他手里捏着一个皱巴巴的烟盒,那是他的“草稿纸”。
“老赵,你过来一下。”他朝赵刚招了招手,压低了声音。
赵刚叹了口气,好不容易从人群里挤出来,走到他跟前:“又怎么了,李大校长?”
“嘿嘿,”李云龙搓着手,一脸神秘地把烟盒递过去,“你给俺瞅瞅,俺这道题算得对不对?炮楼离咱六百米,高八百米,俺算出来,炮弹得飞一千米。对不?”
赵刚低头一看,只见烟盒背面画着一个不成比例的三角形,旁边用木炭写着:六六三十六,八八六十四,三十六加六十四等于一百。十乘十等于一百,所以是一千米。
数字是对的,单位错了。
赵刚眼皮跳了跳,耐着性子解释:“团长,是十个百米,不是一千米。”
“有啥区别?不都是一千?”李云龙脖子一梗,觉得自己的校长权威受到了挑战。
“区别大了!”赵刚感觉自己血压又上来了,“你跟炮手说打一千米,他给你把炮口抬到天上去!那是十个百米,标尺上的单位是百米!”
“他娘的,这么多弯弯绕绕……”李云-龙嘟囔着,但心里还是美滋滋的。不管怎么说,他总算是自己算对了一道题,以后在孔捷那小子面前也能吹嘘自己是文化人了。
正想着,孔捷那张大脸就从窑洞门口探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两个一脸精明相的战士,是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搭上两门迫击炮和全团的骡子才换来的“旁听生”。
“哟,李校长,亲自辅导功课呢?”孔捷一进来就阴阳怪气地拱火。
李云龙立马把烟盒往怀里一揣,背着手,挺起胸膛,咳嗽一声:“老孔啊,你来得正好。让你的人也进来听听课,感受一下咱们大学的学术氛围。不过我可告诉你,我这儿治学严谨,跟不上进度,我可是要打板子的。”
孔捷带来那两个兵,一进来就被这火热的学习场面给镇住了。他们在新二团也是有名的机灵鬼,可看到独立团这帮人为了几个数字抓耳挠腮的疯魔样,还是感觉自己像是进了另一个世界。
就在这时,一直闭目养神的何雨柱睁开了眼睛。
他站起身,整个窑洞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学了三天,是骡子是马,该拉出来遛遛了。”
他走到窑洞外,指着远处山坳里的一块足有磨盘大的白色岩石。那块岩石的位置很刁钻,隔着一个小山包,从炮位上根本无法直接看到。直线距离大概七八百米,但因为有山包阻挡,实际的抛物线弹道要复杂得多。
“今天,就拿它当目标。”何雨柱的语气平淡无波。
李云龙的眼睛立刻亮了,他搓着手,激动地喊:“炮兵连!把那门九二炮给老子拉出来!今天开张!”
一门九二式步兵炮很快被推到了指定位置。战士们看着那尊钢铁宝贝,一个个眼睛放光,又看看远处那几乎看不见的靶子,心里直犯嘀咕。这不开玩笑吗?看不见怎么打?
“王根生。”何雨柱点了名。
“到!”那个戴眼镜的小秀才,紧张地站了出来。
“你,还有你。”何雨柱又指了孔捷带来的一个兵,“你们两个,带上望远镜和地图,去那个山头,当观察员。用咱们教的法子,把目标的精确坐标报回来。”
“是!”两人领了任务,飞快地跑了出去。
剩下的炮兵学员,则围在炮旁,一个个紧张地搓着手。
李云龙和孔捷也凑了过来,伸长了脖子看。李云龙心里也没底,这看不见的仗,他也没打过。
过了大概十分钟,电话机响了。
赵刚抓起话筒,仔细地记录着观察员报来的一连串数字。
“方位xxx,距离840米,目标海拔高度比我方炮位高55米……”赵刚念着数据,然后把记录着数字的纸条递给了何雨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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