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将“私铸盗钱”的内部“保护伞”问题彻底解决的那天晚上,我故意将药放到温才送给汲黯。这次汲黯喝了一口觉得不烫,便一饮而尽了。
“师爷,这次火候对了?”我微笑道。
“这副药是对了,但是这副药是去不净病根的。”汲黯说着丢给我一片竹简,竹简上是另一个药方,和义父的药方比只加了一味药——五苓散。
我看着新的药方正略略思索,汲黯道:“李乙开的方子表面上能把肺经的痰湿寒气全部润化,也能让心包经行气更加通畅。但是如果没有五苓散化去心包经的陈年湿邪,这病灶虽然暂时不见,病根却还没除净,遇到五行应克的年景,病灶会重新萌发。”见我一脸不解,汲黯又道,“李乙跟我学的《内经》,学完又不巩固,去忙一堆狗屁倒灶的事情,药方开不过我有什么奇怪的?”
“那个真不奇怪!”我忙道,“可是您自己能开方,为何还要我按照义父的方子给你熬药?”
“他那个方子又吃不死我,还能将我‘病向浅中医’,有什么不好?”汲黯反问道。
“那您自己为何不早点加上这味药?”我依旧好奇。
“看来李乙啥都没教你。”汲黯笑道,“因为‘火候不对’啊!李乙的药把病灶灭了,加上这喂药才能抽了病灶下的柴火。病灶还在烧着,你要抽柴,不烫着手吗?”汲黯顿了顿,道,“而且你没听过‘能医不自医,自医恐不吉’吗?要我出手自医的时候,也就是我明白自己寿元已经有限、但还有心事未了的时候。”看我依旧茫然的表情,汲黯道:“不懂就去看看《南华经》。”
当时我没有再问汲黯什么,因为对我当时的认知来说确实有点烧脑。直到遇到“焦神”,并和“焦神”经过两年的“闲聊长功”后我才在汲黯去世后悟到了他的意思:他不想再和刘彻玩“你不听我的,我就病了不给你干活”的游戏。汲黯的病是真病,是他自己放任自己得的,但是他不会让自己的病恶化到影响自己的寿元,病只是他和刘彻意见相左时不干活的借口——刘彻找御医证实也无法反驳的借口。但是现在,治理私铸盗钱和堵上黄河瓠子口都是真正事关社稷苍生的大事,他不需要刘彻的荣宠,只需要在有限的时间里把这两件事情办明白,让国家、让百姓不再受这两件大苦,所以他要让自己的余生恢复最佳的健康状态,断掉自己的病根。
至于汲黯为什么提示我读《南华经》,是因为《南华经·外篇二十·山木》里面有他这么做的理论根源:庄子带着徒弟去拜访朋友,朋友请庄子吃雁(其实是雁驯养后的鹅),朋友让人挑了不会叫的雁杀了招待庄子。在烹煮雁的时候,朋友却砍了不成材的树当柴火而留下了成材的树。等庄子返回,徒弟就问庄子:“雁以不材被烹,山木却以材而存活,那么我们做人应该选择材还是不材呢?”对此,庄子的回答是,“我在材与不材之间。”——这也是汲黯对待刘彻的态度。但是他真正的态度是:效命苍生但不谄媚帝王,需要谄媚帝王的时候,我就是“不材”的;要效命苍生的时候,我就是“材”的。
我悟到汲黯选择在“材与不材之间”比彻底悟到他预判自己此生想完成的最后两件事要早,在年后他给我读了《南华经》就彻底明白了,而“材与不材之间”也被我奉为圭臬,成为我的人生追求——因为太特么的适合我这个怂人了。
在舒通的全力配合下,两天后所有要上缴的受贿款被提前追回,没有任何人敢有任何不满。汲黯让暴胜之点了数字,又对了朱蕤、舒朗、舒坦的口供,之后召集我们一起开会。
看了舒朗、舒坦的口供我才知道为啥暴胜之对他俩特别狠,因为这俩家伙还涉及别的案件:欺男霸女、鱼肉百姓和利用徭役收好处(想免除徭役、兵役者除了要交国家规定的费用外还要额外向他们行贿),他们还有克扣服役者的伙食卖钱等行为。这些罪行其实”绣衣使者“早有掌握,但是舒通都不知道,这让他也特别感到自责。
汲黯告诉舒通:不谈“私铸盗钱案”,就他这俩弟弟干的事情,他的失察之罪就没法继续当都尉了,汲黯决定主动处罚舒通回去当专门负责治水的司马(问朝廷重新要一个司马编制)。
对于这个新职位的任命,舒通求之不得,他还表示舒朗、舒坦就不能只退赃七成了,要退到倾家荡产才行!舒朗、舒坦该坐什么牢他也不会帮他们花钱“议罪”,但是会帮他们赡养家中的老人。
舒通的表态令汲黯很满意。汲黯让他再辛苦一下,争取要在元旦前这几天把截留的退赃全部收齐。舒通表示他比汲黯还急着要把这个“小金库”搞起来,因为他已经迫不及待要施展自己的水利技能。
在会上,汲黯正式接受了陈邈推荐的族弟陈选去顶朱蕤的缺当谷阳城的县令,同时他也在磨合两天后正式接受了陈邈推荐的大舅哥江屯接替舒朗当太守府的主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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