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五年春,焉耆的风沙比往年更烈,卷着碎石拍打在都护府的箭楼之上,发出“噼啪”声响。张玉刚巡查完商路驿站返回府中,盔甲上还沾着戈壁的沙尘,亲卫就捧着一封火漆封口的急报闯了进来:“将军,北门外的哨探传回消息,亦力把里部落的人在孔雀河下游扎营,牛羊都赶去了东岸,像是在清空牧场。”
张玉一把撕开火漆,信纸因浸透风沙而边缘发脆,上面是哨探用炭笔急书的字迹:“三月廿一,亦力把里骑兵三百余在铁门关外集结,首领歪思汗与部下议事,帐外有‘明’字旗残影,疑似有中原使者接触。”他猛地攥紧信纸,铁门关是焉耆通往北疆的咽喉,若被亦力把里占据,商路支线就会被拦腰截断。
“备马!”张玉高声下令,同时让人去请吐蕃守将论杰。半个时辰后,他与骑着枣红马的论杰在北门外会合,远处的孔雀河泛着浑浊的黄,河对岸的沙丘后隐约有骑兵的影子闪动。“我派去的蕃兵探得,歪思汗最近在收拢周边小部落,已聚集了近两千人。”论杰指着沙丘方向,“他们的牛羊都卖了换了弯刀,不像是游牧,倒像是要打仗。”
当日午后,八百里加急的驿卒就从焉耆出发,马背上的“急报”旗被风沙吹得猎猎作响。驿卒途经玉门关时,守将见旗语紧急,立刻换了匹快马;抵达河西商路的驿站时,吐蕃向导早已备好清水与马料,连饮马的时间都省了。这封带着戈壁沙尘的急报,只用了五日就送到了长安紫宸殿。
此时林瑾正与王保保、周越查看新绘制的西域商路图,图上用红笔标注的“亦力把里”恰好在焉耆西北方。王保保接过急报,眉头瞬间拧成疙瘩:“歪思汗此人野心极大,早年就想吞并周边部落,只是一直忌惮吐蕃的势力。如今敢动兵,定是有大明在背后撑腰——李景隆在华阴受挫,转而挑唆西域部落作乱,好牵制我军精力。”
周越从书架上取下吐蕃送来的《西域舆图》,指着亦力把里的位置补充道:“陛下请看,这个部落控制着北疆的盐矿,往年靠向焉耆卖盐维持生计。去年商路开通后,西域盐商直接从于阗运盐,他们的盐卖不出去,收入少了大半,大明正好趁机用金银拉拢。”他顿了顿,“而且歪思汗的妹妹嫁给了哈密卫的大明守将,两家本就有姻亲。”
林瑾的指尖在舆图上划过铁门关:“亦力把里若真反,不仅商路受威胁,连吐蕃东部的草场都会受袭。王卿,你立刻派斥候带人潜入亦力把里营地,查清他们的兵力部署和大明的援助情况;周越,你去蕃商坊找论钦,让他速派使者回逻些,告知禄东赞做好驰援准备;另外,传旨给张玉,让他与论杰严守铁门关,不得擅自出战,等候援军。”
王保保领旨后,第一时间找到了斥候营统领赵锋。这位三十余岁的将领常年在西域执行任务,能说一口流利的回鹘语,曾伪装成商人潜入过北元营地。“陛下给你五十名精锐斥候,都配新造的连发火铳和鱼鳞软甲。”王保保将舆图和张玉的书信交给赵锋,“从疏勒秘道走,那里有吐蕃部落接应,切记,查清楚大明给了他们多少军械,何时动手。”
三日后,赵锋带着斥候队伪装成西域盐商,赶着十峰骆驼从长安出发。骆驼背上装着粗盐,夹层里藏着火铳和干粮,斥候们都穿着吐蕃风格的长袍,脸上涂着防晒的赭石粉,与西域商人别无二致。途经焉耆时,张玉亲自来送行,给了他一枚吐蕃守将的令牌:“到了亦力把里境内,若遇危险,亮此令牌,附近的蕃兵会接应你。”
进入亦力把里的领地后,风沙愈发猛烈。赵锋让斥候们分散行动,两人一组打探消息。他自己则带着副手老胡,赶着骆驼来到歪思汗的主营附近。营地外的木桩上拴着数百匹战马,不少士兵正在擦拭弯刀,刀鞘上刻着的“大明工部制”字样让赵锋心头一沉——这是李景隆麾下军队的制式装备。
“客官是卖盐的?”一名巡逻的士兵上前盘问,赵锋立刻用回鹘语回道:“从于阗来,盐质好,价钱便宜。”他递过一块粗盐,士兵尝了尝,挥手放行。进入营地边缘的市集后,赵锋看到不少牧民在出售牛羊,一名老牧民叹气说:“可汗要打仗,让咱们把牲口都卖了换粮食,说是打下来焉耆,就有永远吃不完的粮食。”
夜幕降临时,赵锋与老胡躲在营地外的沙棘丛中。远处的大帐里灯火通明,歪思汗正与一名穿中原锦袍的使者议事,帐帘掀开的瞬间,赵锋看清使者腰间的锦衣卫腰牌——与之前抓获的王显是同款。“大明承诺,若拿下焉耆,就封你为‘西域王’,送你五千支破甲箭和百副甲胄。”使者的声音顺风飘来,“李景隆将军会在潼关方向佯攻,牵制夏军主力。”
就在此时,营地外传来马蹄声,一队骑兵举着火把巡逻过来。赵锋拉着老胡趴在沙地里,屏住呼吸——火把的光扫过他们藏身的沙棘丛,幸好赭石粉与沙地颜色融为一体,才没被发现。待巡逻兵走远,赵锋低声道:“情况危急,咱们分两路走,你带一半人回焉耆报信,我继续查他们的进攻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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