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户制细则推行过半,长乐宫的朝会却再次陷入僵持。户部尚书周大人捧着最新的统计册,脸色凝重地出列:“陛下,关中已登记军户两万三千户,需授田一百一十五万亩,然目前清查的无主田地仅八十万亩,尚有三十五万亩缺口。若强行授田,恐需征用民田,引发百姓不满。”
他的话音刚落,几名来自关中的地方官立刻附和。华州知州上前一步:“陛下,华州无主田已尽数登记,再无多余土地。军户若再索要田地,只能从自耕农手中征用,臣恐激起民变。”这话如一块巨石投入湖面,殿内顿时响起窃窃私语,连之前支持军户制的御史大夫都皱起了眉:“土地乃百姓根本,征用民田绝非良策,还请陛下三思。”
林瑾指尖轻叩御案,目光扫过阶下群臣:“周大人,你说的八十万亩无主田,是否包含了战乱中被豪强侵占的荒地?”周大人一怔,随即摇头:“回陛下,豪强所占田地皆有地契,虽多为战乱中强占,却难定其‘无主’之罪,故未计入。”
“地契可造假,民心却不可欺。”林瑾的声音陡然提高,“关保叛乱时,多少豪强勾结叛贼,强占流民田地,逼得百姓流离失所?如今新政推行,他们倒成了‘合法田主’?传朕旨意,即刻成立关中荒地清查司,由赵德老将军任总清查官,李二柱为副使,带五百督查兵,深入关中各州,清查所有隐瞒、侵占的无主荒地,凡强占者,田地收回,情节严重者,依法治罪!”
赵德老将军立刻出列领旨,他早年在关中任职,对豪强侵占田地的乱象早有耳闻,此刻眼中燃着怒火:“臣定不辱使命,还百姓一片公道田!”李二柱也躬身领命,他刚从咸阳军户所回来,亲眼见过流民因无田可种而落泪的场景,心中早已憋着一股劲。
散朝后,林瑾单独留下赵德与李二柱,递上一份密册:“这是林缚皇叔当年留下的关中田册,上面标注了战乱前的所有民田,你们可对照此册清查,凡田册上有记录、如今却被豪强更名的,一律视为侵占。”他叮嘱道,“清查时既要刚正不阿,也要区分情况——若豪强主动退还田地,可免其罪;若拒不配合,便以通叛罪论处。”
三日后,清查司的队伍从长安出发,直奔关中最富庶的华州。华州知州早已收到消息,带着当地豪强出城迎接,为首的是华州最大的豪强张大户,他肥头大耳,穿着绫罗绸缎,见到赵德便拱手笑道:“老将军辛苦,华州田地早已清查完毕,绝无隐瞒,我已备下薄酒,为将军接风洗尘。”
赵德却不接他的话,直接递过田册:“张大户,你名下的千亩良田,在林缚陛下的田册上,本是三十户流民的产业,何来‘合法’一说?”张大户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支支吾吾道:“老将军说笑了,这田地是我花钱从流民手中买的,有地契为证。”
“花钱买的?”李二柱上前一步,亮出一名流民的证词,“这名流民说,你当年用刀逼着他画押,只给了半石米就强占了他的十亩田,这也叫‘花钱买’?”张大户脸色惨白,却仍嘴硬:“这是诬告!我要去长安告你们诬陷良民!”
“放肆!”赵德一声怒喝,“来人,查封张府,清查所有地契!”督查兵立刻冲入张府,半个时辰后,不仅搜出了伪造的地契,还找到了张大户勾结关保的书信。铁证面前,张大户再也无法抵赖,瘫软在地。赵德当即下令:“收回张大户侵占的千亩田地,分给无田军户;将其押往长安,交由刑部处置!”
华州百姓听说张大户被治罪,纷纷涌上街头,捧着自家的旧田契前来作证。一名白发老人跪在赵德面前,颤抖着递上一张泛黄的田契:“老将军,这是俺家的田契,被豪强占了三年,俺终于能要回来了!”赵德连忙扶起他,郑重道:“大爷放心,只要田册上有记录,你的田就一定能拿回来。”
清查司在华州的雷霆手段震慑了整个关中。接下来的十余日,他们转战同州、凤翔、咸阳等地,凡有豪强侵占田地的,一律严惩不贷。有了林缚的旧田册作为凭证,再加上百姓的积极作证,清查工作异常顺利。李二柱带着督查兵深入偏远村落,常常一天只睡两个时辰,脚上的靴子都磨破了两双。
在凤翔,他们遇到了一个棘手的情况——当地豪强王员外是林缚旧部的亲戚,他侵占了五十亩荒地,却拒不退还,还拿出当年林缚的手谕作为“护身符”。赵德看过手谕后,沉默片刻,对王员外说:“先帝的手谕是让你安抚流民,而非侵占他们的田地。你若主动退还,我可向陛下求情,免你罪责;若执迷不悟,便是欺君之罪。”
王员外仍犹豫不决,这时李二柱带来了被侵占田地的流民。流民们跪在王员外面前,哭诉道:“王员外,俺们只求一块田种地糊口,你若把田还给俺们,俺们一辈子感激你!”王员外看着流民们枯瘦的脸庞,又想起林缚当年的教诲,终于叹了口气:“罢了,田我退了,只求老将军在陛下面前为我说句好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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