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萱殿的铜鹤香炉里,龙涎香燃得正烈,烟气缠绕着梁柱间悬着的鎏金蟠龙,将满殿文武的脸色熏得忽明忽暗。林缚斜倚在龙椅上,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腰间和田玉佩,目光却寸步不离身侧的杨玉环。这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贵妃,此刻正蹙着眉尖,玉指捻着一方绣着海棠花的素帕,连殿中此起彼伏的奏议声都未曾入耳。
“陛下,陕西旱情已持续三月,赤地千里,百姓流离失所,于谦大人已星夜赶赴灾区,开仓放粮,安抚流民,恳请陛下即刻拨调两百万石粮草增补,以解燃眉之急。”户部尚书躬身启奏,花白的胡须因焦灼而微微颤抖。
林缚却似未闻,伸手想去抚平杨玉环的眉间褶皱,却被她轻轻侧身避开。美人抬眸时,眼底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怅惘,声音柔得像春日柳絮:“陛下,臣妾前日观《周幽王列传》,虽知烽火戏诸侯是亡国之举,可那份为博佳人一笑不惜倾天下的心意,却也让人心折。”她话音刚落,殿中瞬间鸦雀无声,连呼吸声都变得小心翼翼。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宠冠后宫的杨贵妃会在朝堂之上说出这般话。林缚的眼神却亮了起来,他素来沉迷杨玉环的美貌,早已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她爱吃荔枝,便征调八百里加急从岭南快马运送;她喜穿华服,便让尚衣局数千工匠日夜赶制;如今见她神色郁郁,便只想着如何博她欢心。“爱妃是觉得,朕不如幽王那般疼你?”他语气带着笑意,目光扫过阶下群臣,最终落在了刚刚被提及的名字上,“于谦?”
这两个字出口时,殿中忽然响起一声轻咳,是兵部尚书想要进言,却被林缚冷冷一瞥逼了回去。谁都知道于谦是国之柱石,永乐年间登科,历任御史、巡抚,在河南山西任职十九年,兴修水利、赈济灾民,百姓称他“于青天”;土木堡之变后,更是他力排众议,反对南迁,拥立景帝,调集兵马死守京师,才保住了大明半壁江山。就连先帝都曾亲书“忠心义烈”四字赐给他,如今却只因贵妃一句戏言,就要被陛下记在心上。
杨玉环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鬓边金步摇随着细微的动作轻轻晃动:“臣妾不敢妄议先帝与先贤,只是近日总觉心绪不宁,难得开怀。听闻于大人刚正不阿,连王振那样的权宦都敢当庭顶撞,想来是位铁骨铮铮的忠臣。若能得见陛下为臣妾做一件让天下人皆惊之事,臣妾或许便能一展笑颜了。”
她的话看似委婉,却字字诛心。林缚心中一动,他久居帝位,早已厌烦了朝臣们动辄以“社稷为重”“民生为本”来约束他,此刻美人的话正说到了他的心坎里。他要让杨玉环知道,这天下的一切,包括那些所谓的忠臣良将,都能成为博她一笑的筹码。
“好!”林缚猛地拍案而起,龙椅扶手被震得嗡嗡作响,“爱妃想要一笑,朕便给你这天下最贵重的笑料!传朕旨意,三日后,午门斩首,以博美人欢心!”
“陛下不可!”兵部尚书再也按捺不住,踉跄着跪伏在地,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于谦乃国之栋梁,陕西赈灾离不得他,且他一生清廉,忠心耿耿,曾为大明立下不世之功,岂能因一句戏言便妄加死罪?”
“陛下三思!”满朝文武纷纷跪倒,齐声劝谏,“于大人素有‘西湖三杰’之称,与岳飞、张煌言齐名,若杀忠臣,必失民心,动摇国本啊!”
林缚脸色一沉,眼中闪过一丝暴戾:“朕意已决,谁敢再劝,与于谦同罪!”他走到杨玉环面前,伸手揽住她的腰肢,语气又变得温柔似水,“爱妃且看,三日后,朕带你亲临午门,看那铁骨忠臣伏法,届时你可一定要笑给朕看。”
杨玉环抬起头,眼底终于掠过一丝笑意,那笑容如同初绽的牡丹,娇艳欲滴,足以让林缚心醉神迷。他全然不顾阶下百官的哀恳,转身下令:“锦衣卫即刻启程,星夜赶往陕西,捉拿于谦,不得有误!”
于谦问斩那天,街道两旁挤满了百姓,老幼妇孺皆沿街跪拜,哭声震天。有人捧着刚收获的半袋小米,有人提着自家酿的米酒,想要递到囚车边,却被锦衣卫挥舞的鞭子阻拦。“于大人,您不能死啊!”一位白发老者捶胸顿足,“您为我们修水渠、减赋税,我们不能没有您!”
于谦坐在囚车中,衣衫褴褛,却依旧神色坦然。他看着街道两旁泪流满面的百姓,眼中泛起泪光,高声道:“诸位乡亲,于谦此生,能为百姓做点实事,足矣。陛下要杀我,自有他的道理,你们莫要哭闹,更莫要反抗,好好活下去,便是对我最大的慰藉。”
百姓们的哭声却愈发凄厉,有人想要冲上前去劫囚,却被于谦厉声喝止:“不可!家国为重,岂能因我一人而乱了法度?”他知道,自己一旦反抗,只会连累更多无辜之人,这位一生秉持“社稷为重,君为轻”的忠臣,到了生死关头,依旧想着的是国家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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