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宫最大的议事厅,穹顶壁画上的天使与圣人仿佛也屏息凝神,俯视着下方即将决定一个国家命运的人群。厚重的橡木门紧闭,门外由埃德尔最信任的近卫连士兵把守,确保此次会议的内容绝不会有一丝一毫泄露出去。长条桌旁,罗马尼亚王国的核心权力人物悉数在座:内阁大臣、军队总参谋部的高级将领、以及几位资深的元老议员。空气中弥漫着雪茄的烟雾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感,仿佛一点火星就能引爆。
埃德尔一世端坐于主位,神情平静,目光深邃,像一口古井,让人看不出丝毫波澜。他面前摊开着一个皮质封面的笔记本,但上面一字未写。他需要听的,是这些臣子们最真实的想法。
外交大臣布勒蒂亚努清了清嗓子,率先打破了沉默。作为文官系统的代表,他的立场向来谨慎。“陛下,诸位同僚,”他环视四周,“奥匈对塞尔维亚宣战,德俄法英相继卷入,欧洲已然成为一个巨大的火药桶。然而,我认为,这恰恰是我辈更需冷静之时。罗马尼亚国力初升,经不起一场豪赌。此刻宣布中立,严守国门,方为上策。”
他顿了顿,继续阐述,声音带着外交官特有的圆滑与说服力:“我们可以效仿瑞士、瑞典等国之策。中立,并非懦弱,而是一种智慧。我们可以向交战双方出售石油、粮食,壮大我国财力。待他们两败俱伤,精疲力尽之时,我们手握资源与完整的军队,无论是要调停,还是要…有所作为,都将拥有更大的话语权。反之,若此刻匆忙选边,无论胜负,我们都将首先承受战争的残酷消耗,十年建设成果,恐毁于一旦。”
他的话音刚落,一个洪亮而略带沙哑的声音立刻响起,带着军人特有的直接与不耐。说话的是总参谋长普雷赞将军,他身躯笔挺,肩章上的将星在灯光下闪烁。“布勒蒂亚努大臣的‘中立’,听起来美妙,实则是鸵鸟策略!”他毫不客气地反驳,“欧洲已经燃起滔天大火,我们紧邻奥匈与俄国,岂是躲在门后就能安然无恙的?一旦战火波及,或是某一方认为我们的中立妨碍了他们,大军压境之时,我们还有选择的机会吗?”
普雷赞将军双手按在桌面上,身体前倾,目光灼灼:“军队,存在的意义就是保卫国家,并在必要时为国家攫取最大的利益!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陛下,我们的士兵训练有素,我们的装备在东欧首屈一指,我们等待的就是这样一个机会!一个打破旧秩序,实现民族统一的机会!”他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一种狂热的使命感,“特兰西瓦尼亚!那里生活着三百万我们的同胞,在奥匈帝国的压迫下呻吟!比萨拉比亚,那是我们失去的领土!现在,奥匈帝国的主力被塞尔维亚和俄国牵制,正是我们收复故土,实现‘大罗马尼亚’梦想的天赐良机!此时不战,更待何时?”
“但是,将军,你选择为谁而战?”一个冷静的声音插入进来。说话的是财政大臣科安德,他扶了扶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神精明而务实。“加入同盟国,意味着我们要与奥匈帝国并肩作战,去攻打与我们同文同种的塞尔维亚人,去对抗拥有庞大军队的俄国。且不论道义,单从利益看,我们能从奥匈帝国那里得到什么?他们自己就觊觎我们的领土!他们绝不会心甘情愿地将特兰西瓦尼亚交还给我们!反之,若加入协约国,我们就要与强大的德国为敌。诸位,德国的陆军实力,想必不用我多言。一旦战败,后果不堪设想。”
他看向埃德尔,语气沉重:“陛下,战争是吞噬金钱和生命的无底洞。我们刚刚积累的财富,会在炮弹的轰鸣声中化为乌有。中立,至少能保证我们的经济继续发展,人民安居乐业。请陛下三思。”
“科安德大臣过于悲观了。”说话的是内政大臣,一位老派的贵族,他的家族与奥匈帝国境内的贵族联系密切,立场上自然偏向同盟国。“我国与德奥意三国签有盟约,背弃盟约,在国际上将被视为无信无义之举。德国陆军天下无敌,与强者为伍,方能分享胜利的荣耀。我认为,我们应当立即履行盟约义务,向俄国宣战。德国胜利后,作为忠诚的盟友,我们自然能在东欧获得应有的地位和补偿。至于特兰西瓦尼亚,可以在战后通过谈判,请求德皇陛下主持公道。”
“主持公道?”一个年轻的、激进的议员嗤笑一声,他是国内亲协约国派,尤其是亲法派的代表,“奥匈帝国就是阻挡我们民族统一的最大障碍!与他们为盟,无异于与虎谋皮!我们应该加入协约国,他们是民主与自由的扞卫者!法国是我们的文化母邦,英国拥有强大的海军,俄国…尽管与我们有领土争端,但在对抗德奥这一点上,我们目标一致。只有彻底击败奥匈帝国,才能解放特兰西瓦尼亚的同胞!这才是正义之战!”
会议厅内顿时嘈杂起来,各方代表纷纷发言,引经据典,分析利弊,争吵不休。主战派与中立派针锋相对,而在主战派内部,亲德派与亲协约国派也势同水火。空气中充满了火药味,仿佛萨拉热窝的枪声在这里引发了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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