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尼亚国家石油公司(SNPR)带来的财富如同汹涌的尼罗河水,灌溉着王国干涸的工业田野,但埃德尔王储深知,石油带来的流动资金固然宝贵,却并非国家强盛的真正骨骼。真正的骨骼,是钢铁——那种能够锻造铁轨、构建机床、铸造炮管、搭建舰船的,冰冷、坚硬而可靠的工业脊梁。现有的雷希察和洪尼多阿拉钢铁厂的扩产,只是解了燃眉之急,远远无法满足他脑海中那个正在成型的、庞大的工业化罗马尼亚的胃口。
因此,在一个晨雾尚未散尽的清晨,埃德尔王储的车队在少量精锐近卫的护卫下,离开了布加勒斯特,向东驶去。他的目的地,是加拉茨——多瑙河下游畔的一个重要港口城镇。这里水深港阔,河运便利,背靠摩尔达维亚平原,距离顿涅茨克的煤炭和克里沃罗格的铁矿(尽管目前属于俄国)相对较近,更重要的是,它远离国家西部和北部潜在的陆路威胁,拥有一定的战略纵深。在埃德尔的构想中,这里将是未来罗马尼亚,乃至整个东南欧,最宏伟的钢铁联合体的心脏。
车轮碾过尚显泥泞的道路,埃德尔的目光透过车窗,审视着沿途的景象。村庄大多是低矮的木质或土坯房屋,农民穿着粗布衣服,使用着古老的农具在田间劳作,与布加勒斯特日渐兴起的新式建筑和偶尔驶过的汽车形成了鲜明的时代割裂感。这种割裂感更坚定了他的决心:罗马尼亚必须快速跨越这道鸿沟。
抵达加拉茨时,当地的官员和少数随行的工业部专家早已等候在预选的厂址——一片靠近河岸、地势平坦开阔的荒地。风吹过空旷的原野,带着多瑙河特有的湿润气息和泥土的腥味。
“殿下,就是这里了。”工业部派来的首席冶金专家,一位名叫波佩斯库的博士,展开了一张粗糙的区域地图,他的手指点向这片广袤的土地,语气中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也夹杂着一丝疑虑。“地理位置无可挑剔,水路运输潜力巨大。但是……这里几乎是一片空白。没有现成的铁路支线,没有稳定的电力供应,没有熟练的产业工人,甚至连像样的道路都匮乏。一切,都要从零开始。”
埃德尔没有说话,他迈步走向荒地中央,军靴踩在松软的土地上,留下清晰的印痕。他闭上眼睛,仿佛能穿透时空,听到未来高炉轰鸣、铁水奔流、汽笛长鸣的喧嚣。再次睁开眼时,他的目光锐利如鹰。
“空白,意味着没有束缚,可以画出最完美的蓝图。”埃德尔的声音平静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波佩斯库博士,告诉我,一个现代化的,能够满足未来二十年,甚至三十年国家需求的钢铁联合体,应该是什么样子?不要考虑现在的预算限制,先告诉我技术上的终极形态。”
波佩斯库博士推了推眼镜,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这是展现他毕生所学的时候,也是决定王国未来工业命运的时刻。他清了清嗓子,开始描绘一幅宏伟的图景:
“殿下,它绝不能是雷希察的简单放大。它应该是一个集成了最新技术,拥有完整产业链的巨物。”博士的语速加快,手指在空中比划,“首先,是焦化厂。我们不能只依赖进口焦炭,必须有自己的大型焦炉,将煤炭转化为冶金焦炭,同时回收煤焦油、粗苯等宝贵的化工副产品。这本身就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其次,是烧结厂。我们需要将贫矿、碎矿通过烧结工艺,制成坚硬多孔、成分均匀的烧结矿,这样才能大幅提高高炉的利用系数和生铁质量。”
“核心,当然是高炉。我们不能满足于现有的小型高炉。我们需要建造至少四座,不,最好是六座大型高炉,每座的日产量都应达到数百吨级别。它们需要配备热风炉系统,利用高炉煤气预热鼓风,极大降低焦比……还有,必须引入炉顶煤气回收装置,那些煤气是驱动其他工厂单元的宝贵燃料。”
“炼钢环节,平炉(西门子-马丁炉)是目前的主流,成熟可靠,能处理高磷生铁,适合我们的矿石条件。我们应该建立大型的平炉车间。但是……”博士顿了顿,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王储,“我收到一些学术前沿的信息,一种名为‘碱性底吹转炉’的技术,或者其在奥地利正在尝试的某种改进型,可能在效率和成本上更有潜力,只是技术风险较高。”
埃德尔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他心中了然,博士提到的转炉技术,正是未来钢铁工业的方向之一。
“接下来是轧钢!”波佩斯库的激情被完全点燃,“这才是赋予钢铁灵魂的步骤!我们需要建设包括初轧机、大型轨梁轧机、中型轧机、薄板轧机乃至未来可能需要的无缝钢管轧机在内的完整轧钢体系。铁水变成钢锭只是第一步,只有轧制成铁轨、工字钢、角钢、钢板、钢管,它们才能成为建筑的骨架、铁轨的延伸、船舶的装甲和炮管的毛坯!”
“此外,庞大的动力厂是必须的,要建设自备的大型发电站,利用高炉煤气和部分煤炭发电,满足整个联合体乃至未来加拉茨城扩张的能源需求。还需要配套的机修厂、铸造厂、铁运编组站、深水码头……这是一个能够吞吐数百万吨原料和成品,雇佣数万工人,并带动一整座新兴工业城市运转的超级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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