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转站的夜晚并不平静。
闷热的空气里漂浮着汗味和尘土,角落里有人此起彼伏地咳嗽,小孩的哭闹声断断续续,像根磨人的细线。
祝一宁抱着星涵靠在墙角,星涵的小脸贴在她汗湿的脖颈上,呼吸渐渐平稳,可她自己却毫无睡意。
这样的夜如果睡得太死,醒来将会一无所有。
老头老太太依偎着坐在旁边,老太太把那块快化的糖纸拆开,小心翼翼地喂给老头半块,自己含着剩下的一半,含混地说:“含着点,能润润嗓子。”
老头没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两人的影子在微弱的灯光下缩成一团,像棵历经风雨的老树。
夜深时,休息区渐渐安静下来。
祝一宁睡得迷迷糊糊,突然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
她抬头一看,吴队长正和几个士兵快步走过,脸上带着焦虑。
不远处,有人压低声音喊:“又有人晕过去了!缺水,脱水严重!”
她看了看周围,不少人都在舔嘴唇,嘴角泛着白皮,有人用衣角蘸着仅剩的一点水往脸上抹,眼神里满是渴意。
直到清晨,广播才再次响起,这次的声音带着些疲惫:“各片区幸存者注意,因部分路段受阻,原定汇合时间推迟半天。物资中心将额外发放少量饮用水,请按需领取。”
人群里发出一阵低低的骚动,有人松了口气,也有人皱着眉。
推迟就意味着还要多熬半天,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再有意外。
祝一宁跟着队伍去领水时,远远看见十二片区的那两个年轻人正踮着脚往入口处望。
她心里一动,走过去问:“你们那位大哥……还没回来吗?”
其中一个年轻人摇摇头,声音沙哑:“没呢,按理说早该到了……”他没再说下去,但眼里的担忧藏不住。
到了中午,太阳把商场的玻璃照得发烫,空气里的热浪几乎要把人烤化,休息区里的人大多蔫蔫地靠在墙角,有人把衣角蘸湿了敷在额头,连说话都懒得抬高声音。
下午的时候,入口处终于传来一阵喧哗,祝一宁抱着星涵挤过去看,只见几个士兵搀扶着一群幸存者走进来,个个都狼狈不堪。
有人胳膊上缠着渗血的纱布,有人一瘸一拐地拖着腿,裤脚还沾着黑褐色的泥块,每个人的嘴唇都干得发裂,像是被晒干的树皮。
“是我们片区的人!”吴队长突然喊了一声,快步迎上去。
祝一宁认出其中有之前一起从地下商场逃出来的人,赶紧抱着星涵跑过去。一个脸上带着擦伤的女人看见她,愣了愣,突然红了眼眶:“终于找到你们了……太好了!”
人都有从众效应,遇见熟悉的人和环境,会分外觉得安心。
“张姐,你们怎么样?”祝一宁看着她胳膊上的伤,忍不住问。
“没事,被碎玻璃划了下,”张姐摆了摆手,声音哽咽,“就是……小李他们没跟上来,昨天过塌方区时被埋了……”
周围的人都沉默了,谁也没说话。
这样的消息,这一路听了太多见了太多,却还是让人心里发沉。
就在这时,星涵突然指着入口处喊:“妈妈!是那个叔叔!”
祝一宁猛地回头,只见那个抢罐头的男人正背着一个老太太走进来,他的T恤被划开了一道大口子,露出里面青紫的伤痕,额头上还渗着血,显然是一路赶来没少受苦。
他身后跟着两个老人,拄着捡来的木棍,一步一挪地往前走。
“哥!”十二片区的年轻人赶紧跑过去接人。
男人把老太太放下,抹了把脸上的汗,咧嘴笑了笑,露出的牙齿上还沾着点尘土:“找到了,路上遇着点麻烦,耽误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像是在说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星涵挣脱祝一宁的怀抱,跑过去仰着脸看他:“叔叔,你回来啦!”
男人愣了愣,想伸手摸摸星涵的头,却在看见自己脏黑的手时退了步。
他从口袋里摸了半天,掏出个皱巴巴的野果子,递过去:“路上摘的,有点酸,能解渴。”
这极热鬼天气还有野果?
星涵看着祝一宁,见妈妈点头才接过来,用袖子擦了擦,咬了一小口,酸得眯起眼睛,却还是大声说:“好吃!”
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点劫后余生的释然。
到了下午,各片区的幸存者陆续赶到,算下来总共不到一万人。
吴队长清点人数时,祝一宁看见他在本子上划掉了不少名字,每划一个,就停顿一下,眉头皱得更紧。
这些被划掉名字的人,不知道是已经不在了,还是因为什么原因在路上耽搁了。
他和士兵们趁着白天剩余的时间清点物资、检修车辆,扳手敲在零件上的“叮当”声混着远处的咳嗽声,成了这片闷热里唯一的动静。
祝一宁看着他们掀开几辆车的引擎盖,里面的零件被晒得发烫,几个年轻士兵轮流用水壶里的水往上面浇,蒸腾起的白雾瞬间就被热浪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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