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祝一宁被直升机的轰鸣声惊醒。
她猛地睁开眼,第一时间摸向枕边的消防斧,这是长期以来养成的本能。
窗帘缝隙里漏进刺眼的光,把墙面照得发白,远处传来的螺旋桨声像密集的鼓点,敲碎了连日来的沉闷。
“妈妈,是飞机!”
祝星涵扒着窗帘一角,小脸上还睡眼朦胧,眼神却亮得惊人。
祝一宁凑了过去。
十多米深的洪水仍像条浑浊的黄带子,死死勒着福鹿小区的楼宇,水面上漂浮的家具、尸体和断裂的广告牌还在随波起伏。
但此刻,三架军绿色的直升机正悬停在小区上空,绳索吊着的士兵像敏捷的猿猴,顺着缆绳滑向10号楼顶,物资箱砸在天台的闷响隔着几十米远都听得见。
楼道里瞬间炸开了锅。
原本住4楼被洪水淹没后转移到其他楼层的张老太婆抱着发烧的孙子往楼上冲,鞋子在台阶上磕出急促的响,嘴里反复喊着“解放军来了”。
陈老太颤巍巍地从怀里摸出用塑料袋裹了三层的身份证,要去登记领物资。
连向来胆小怕事的楼栋长都笑眯眯地站在楼梯口看着斜对面楼顶。
“小祝,快醒醒!军队来救咱们了!”
王师傅的敲门声混着外面的喧哗,“10楼活动室设了登记点,能领吃的!”
祝一宁把星涵拉回床边,迅速从空间里翻出件旧外套给她换上,又往孩子脸上抹了点灰。
“走,我们也去看看。”
她蹲下来理了理女儿的衣领,指尖触到女儿藏在袖口的折叠刀,那是她给女儿的“防身利器”。
下楼时,正撞见两个戴手铐的男人被押着往楼下走。
是前几天在交易处抢东西的那伙匪徒,为首的壮汉额头渗血,走路一瘸一拐,想来是被巡逻队收拾过。
围观的群众里有人朝他们吐口水,有人举着拳头骂“活该”,有人骂这些垃圾到处抢骗偷东西不得好死。
祝一宁认出他们,正是那天在交易处盯着自己包的匪徒,她指尖在女儿袖口的折叠刀上轻轻一触,眼底掠过一丝冷意。
“严打了!”
刘叔扛着根铁管跟在后面,压低声音对祝一宁说,“今早抓了十几个,吴队长带着人挨家搜的,现在楼里安生多了。”
10楼活动室已经清空了桌椅,白色地砖上积着层从外面带进来的黄泥浆,踩上去稍不注意就要滑倒。
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正用消毒水擦拭临时搭起的诊台,穿迷彩服的士兵将一箱箱矿泉水、压缩饼干从直升机上卸下来,码放得整整齐齐。
塑料公告板上用马克笔写着通知:“凡参与清理洪水垃圾者,每日补助大米两斤,优先兑换药品;举报囤积居奇、趁火打劫者,奖励抗生素一盒。”
“1103室,祝一宁?”
登记的士兵核对完名单,递过来两袋2斤大米和一小盒碘伏,“带着孩子不容易,多领份奶粉。”
祝一宁轻声道谢。
祝星涵接过奶粉,突然指着远处的冲锋舟群:“叔叔,他们在捞红衣服。”
众人顺着她的手指望去,果然见十几艘挂着红十字的冲锋舟上,士兵正用长钩拖拽浮尸。
有具穿红色连衣裙的尸体被勾住,在黄水里起伏,像朵被泡烂的花。
登记的士兵脸色微变,很快笑着揉了揉祝星涵的头:“那是在清理垃圾呢,干净了才能通水通电呀。”
祝一宁没接话。
她的目光落在士兵们的救生衣上,那上面印着“武警水电部队”的字样,有个老兵正蹲在地上用砂纸打磨铁钩,磨得锃亮的钩尖上,沾着点暗红的痕迹,像没擦净的血。
清理队的招募点就设在活动室门口,排起了长队。
政府的高音喇叭架在10号楼顶循环播放着动员令:“为防止疫情发生,需要广大市民配合清理水面杂物!凡参与者,每日补助粮食两斤,优先供应药品!”
张老太婆抱着孙子也想去,被祝一宁拉住:“水里的东西不干净,孩子抵抗力弱。”
她指了指正在给士兵分发手套口罩的医护人员,“你看他们都带着防护用具,咱们啥都没有,犯不上冒这个险。再说你刚从4楼蹚水上来,小宝的烧还没退呢。”
祝星涵蹲在活动室角落里,用根捡来的铁丝在地上划着什么。
祝一宁凑过去,看见她画了片歪歪扭扭的波浪线,大概是想画浑浊的水,水面上戳着个火柴人似的小人,旁边歪歪扭扭画了个大大的问号。
铁丝划过地砖的吱呀声,在嘈杂的活动室里格外清晰。
“妈妈,为什么鱼都死了?”
孩子抬头,小手指向窗外的水面,那里浮着成片白花花的鱼肚,密密麻麻的,像撒了层碎纸。
“缺氧。”祝一宁含糊地应着,心里却泛起寒意。
前世这个时候,水里的鱼虽然也死了,却没这么诡异的规模。
交易处比昨天更热闹了。
军队运来的物资堆成了小山,有人用金戒指换了五斤土豆,有人抱着旧手机换了两节电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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