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梁国公猛地提竿,高声道:“诶,上钩啦!这力道,定是条大家伙!”
圣上的思绪被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拉回。
只见梁国公手腕一抖,一尾银亮的鱼身瞬间跃出水面。
一旁候着的宫人早已眼疾手快地捧来木桶。
梁国公利落地取下鱼钩,将仍在扑腾的鱼放入桶中,水花溅湿了他的袖摆也浑不在意。
“陛下您瞧,这品相,今日的鱼获,臣怕是要险胜您一筹了!”
说罢,他还故意拍了拍木桶,语气里满是藏不住的得意。
圣上看着他这副模样,也忍不住笑了,方才眉宇间的凝重散去不少,语气带着几分打趣。
“你这老东西,钓鱼的心思倒比当年在战场上还专注。朕这钓线至今纹丝不动,看来今日是要让你拔得头筹了。”
“陛下这是心思没在钓鱼上,才让臣有机会略胜一筹。”梁国公也不客套,一句话点破了圣上的心不在焉。
圣上闻言,语气里没了方才的笑意。
“是啊,朕年纪也大了,国事烦忧缠身,朝中那些大臣怕是忧心朕不知何时撒手人寰,总催着朕早立太子呢。”
这话一出,梁国公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神色微变,连忙道:“陛下说笑了!臣瞧着陛下如今精神头十足,身体康健得很,再活几十年都不成问题,那些闲言碎语,不过是臣子们瞎操心,您不必放在心上。”
圣上却摇了摇头,“你啊,还是改不了这说大话的毛病。朕的身体,自己清楚。纵有雀奴寻来的名医精心调理,恐怕……也难撑过几年光景了。”
梁国公连忙再次劝慰,“陛下多虑了。”
“如何能不多虑?”圣上打断他的话,目光突然转向梁国公,眼神锐利得像是能穿透人心。
“爱卿,你跟随朕几十年,忠心耿耿。你老实说,你是不是也觉得,朕该早立太子,早日稳固朝局,免得日后生出祸端?”
梁国公听闻这话,瞬间有些头大。
他跟随圣上多年,比谁都清楚这位帝王的脾性,最忌讳旁人公开提及立嗣一事。
当年有位御史因直言进谏请立太子,直接被革去官职,贬去了苦寒之地。
他略一沉吟,答道,“立嗣一事,朝臣们纷纷扰扰,说是国事。但以臣之见,这是国事,更是陛下您的家事,何时立?要立谁?还应该由陛下您这个天下之主自作决断,臣子们虽有意见,但谁敢不同意?”
圣上闻言,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追问道,“那爱卿觉得,朕立谁为好?”
梁国公心头一紧,立即屈膝跪地,声音带着几分惶恐。
“陛下!此事唯有陛下圣心独裁,臣怎敢妄言?”
圣上语气缓和了几分,“起来吧,今日不过你我兄弟二人闲聊罢了,又何必如此拘礼。”
梁国公这才敢缓缓起身,额角已渗出细密的汗珠。
见圣上依旧用探究的目光看着自己,他知道躲不过去,只能斟酌着开口。
“圣上虽子嗣单薄,但几位皇子公主各有长处。长公主天资卓绝、能力出众,在朝堂上威望甚高。二皇子……也素来性情温和、听话懂事。三公主聪明乖巧、讨人喜欢,四公主、五公主年纪尚幼,还需时日教养。依臣看,立谁都是不错的,全凭陛下心意。”
这番话说了跟没说一般。
但圣上还是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这梁城,果真是沈琅带出来的兵,言语间不着痕迹,却自有偏向。
“你可知郑文恺是如何对朕说的?”圣上忽然转而言他。
梁国公略显诧异地看向圣上,不解为何突然提及郑相。
“郑文恺曾私下劝告朕,”圣上继续说道,“他说,女子终究是要嫁人的。若江山真交到雀奴手中,她日后诞下子嗣,若是男子,那孩子定会供奉自己的父系祖宗,到时候大齐的江山,岂不是变相落入了外姓人手中?若是女子,那以后朝堂纲常、天下法理,都要以女子为先,后世的男子定会耻笑朕软弱糊涂,说朕将大齐推入了‘牝鸡司晨’的境地。”
梁国公欲言又止,“陛下……”
圣上抬手揉了揉眉心,径直打断了他,“这些话,像一根刺,深深扎在了朕心里。”
“朕不是没考虑过雀奴的能力,可郑文恺说的,何尝不是天下人的顾虑?朕若真一意孤行,立她为储,日后朝堂动荡、百姓非议、后世评判,又该如何收场?”
梁国公突然明白,圣上今日为何突然跟自己说这些了。
原来陛下心意已决,欲立二皇子元佑为太子。
此刻松口,无非是借自己之口,向朝堂释放风声,为二皇子积蓄势力罢了。
圣上长叹一声,语气忽然变得沉痛而惋惜,“可雀奴……她终究是朕与阿琅的孩子,是朕亲手带大的女儿啊!朕这些年来,何止一次问过苍天,为何她偏偏不是个儿子?若为男儿,朕又何须有此等忧虑,这万里江山,朕必毫不犹豫地托付于她!”
梁国公见他这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嘴角几不可察地撇了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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