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场上,死一般的寂静只持续了三秒钟。
下一刻,三号营坚守大本营的三十多名战士,爆发出比刚刚得知胜利时,还要热烈百倍的、震天动地的欢呼!
“回来了——!他们回来了!”
“是苏安!是高铠!他们都回来了!”
卓越再也绷不住脸上冷静的表情,像头猎豹一样第一个冲了出去。他平日里那股子沉稳劲儿全没了,跑起来的时候,手臂上的肌肉块块坟起,带着一股要撞塌一切的猛劲儿。
许高规这个平日里文弱得像个书生一样的理论高材生,此刻也红了眼眶,他推了推鼻梁上沾着泥点的眼镜,跟在卓越身后,不顾一切地朝着那队身影冲去。脚下的作训鞋踩在泥地里,溅起的泥水崩了他一裤腿,他却浑然不觉。
“你们这帮兔崽子总算回来了!”卓越冲到队伍最前面,一把搂住走在高铠身边的王晋,蒲扇般的大手在他后背上狠狠拍了几下,发出“砰砰”的闷响,“他娘的,我还以为你们都交代在沼泽里了!”
王晋被拍得一个趔趄,龇牙咧嘴地笑骂道:“卓越你个狗日的轻点!老子骨头都快被你拍散了!”
“散了也值!”卓越吼着,眼圈却红了,“赢了就好,赢了就好!”
压抑了一整夜的担忧、恐惧,在这一刻尽数化为重逢的狂喜和激动的泪水。
战士们冲上前,与归来的战友们紧紧拥抱在一起。他们不在乎对方身上那能刮下三斤泥的污秽,也不在乎那股子沼泽里带出来的腥臭味,只是用力地、狠狠地拥抱着。
江言没有第一时间冲上去。
他站在原地,看着眼前这片狂欢的海洋。他的目光穿过所有激动的人群,精准地落在了那个被高铠、王小丫等人簇拥在中心的身影上。
她身上的泥污最多,头发被汗水和露水打湿,一缕缕地贴在脸颊上,整个人看起来纤细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走了过去。
他身上同样狼狈,脸上被树枝划出了一道细长的血痕,军装的胸口也被颜料染得一片狼藉。
作为总指挥官,他亲历了正面战场最惨烈的绞杀,那种眼睁睁看着战友一个个“阵亡”却无能为力的绝望,依旧烙印在他的心里。
他走到苏安面前,停下脚步。
周围的喧嚣仿佛瞬间远去,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江言看着苏安,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发自肺腑的感激,有对那神乎其技的战术的敬佩,但更多的,是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因实力差距过大而产生的遥远距离感。
他原以为自己是三号营最强的兵,是理所当然的领袖。可在这场演习中,他才认识到,在真正的战略和战术层面,自己和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兵之间,隔着一道天堑。
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按照她的剧本,演好自己的角色。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厉害,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后只汇成三个字,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辛苦了。”
苏安的目光落在他脸上的伤口上,停留了半秒,随即迎上他的视线,语气平淡得听不出一丝波澜。
“分内之事。”
是啊,分内之事。
江言在心里苦笑。对他而言是赌上一切的死战,对她而言,却只是分内之事。
他忽然感到一阵无力,甚至有些自嘲。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引以为傲的实力、冷静和指挥才能,在这个女人面前,是何等的渺小。
而在这份巨大的挫败感之下,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异样情愫,悄然萌发。
他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将目光从她那双平静如水的眸子上移开,那份淡然背后隐藏的滔天巨浪,让他心跳不受控制地漏了一拍。
两人对视着,沉默在他们之间蔓延。
周围的战士们也感受到了这股奇妙的气氛,渐渐安静下来,目光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移动。
高铠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站到了苏棠的侧前方,恰好隔开了江言大部分视线。
他一双锐利的眼睛直视着江言,语气沉稳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
“江指挥,苏老师劳累了一夜,有什么话,等她休息好了再说吧。”
这一句话,瞬间打破了那份微妙的对峙感。
这不是请求,更像是一种宣告。
江言的眉峰微不可察地一挑,看向高铠。
他从这个昔日骄傲的枪械天才眼中,看到了一种近乎本能的守护和一丝毫不掩饰的敌意。
高铠的视线从江言处挪开,转头关切地对苏棠说:“苏老师,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太累了?要不要先去卫生队检查一下?”
就在这时,一道更加魁梧的身影排开众人,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是总教官雷宽!
“雷教官!”
所有人立刻挺直了腰杆,脸上的嬉笑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肃穆和敬畏。
雷宽的目光如刀子般,缓缓扫过眼前这群“叫花子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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