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黑格比”登陆前三小时。
气压低得让人胸骨发疼。
909厂行政楼下,狂风把那棵两人合抱的香樟树吹得东倒西歪。
秦峰站在台阶上。
没打伞。
雨水顺着他冷硬的下颌线滑进衣领,他却像尊石雕,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苏清瑶的手在抖。
她死死攥着那把被风扯得变了形的黑伞,指节泛白。
“一定要走这步棋?”
她的声音被风撕得支离破碎:“那可是滨海高速,陆承找的人是职业的,万一林栋的系统……”
“没有万一。”
秦峰抬起手腕,看了一眼那块老旧的上海牌手表。
表面满是划痕,指针却走得精准无误。
“陆承想看戏,我就得让他买票。”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车钥匙,抛起。
银色的金属在空中划出一道冷冽的弧线,精准落入苏清瑶怀里。
“告诉林栋,测试开始。”
秦峰指了指那辆停在雨幕中的黑色奥迪A6。
车内空无一人。
但引擎已经在轰鸣。
这是909厂最高机密——代号“幽灵”的第一代辅助驾驶系统,配合原本用于导弹制导的伺服电机,足以让这堆钢铁在直线上跑出八十迈。
“那是陆承给我选的坟。”
秦峰转身,拉开角落里一辆破旧电力抢修车的车门。
车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我去给他填土。”
……
滨海高速。
暴雨如注,能见度不足二十米。
天地间只剩下雨刮器疯狂摆动的声音,和轮胎碾碎积水的嘶鸣。
黑色奥迪A6像一艘孤独的幽灵船,匀速行驶在快车道上。
没有变道。
没有刹车。
稳得诡异。
两百米后。
一辆挂着外省牌照的红色斯太尔重卡,熄灭了所有车灯。
它像一头在此刻睁开猩红双眼的深海巨兽,借着雨幕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提速。
引擎在咆哮。
韩正把电力抢修车停在三公里外的高架桥下,举着军用望远镜的手全是汗。
“撞了。”
不需要望远镜。
那一声巨响,即便隔着几公里风雨,依然震得人耳膜生疼。
那不是金属的碰撞。
那是死神的咀嚼声。
奥迪A6的车尾瞬间消失,整辆车像个被踢飞的易拉罐,在空中翻滚了三圈,撞断护栏,一头扎进了波涛汹涌的入海口。
红色重卡没有任何停留。
甚至没踩一脚刹车,直接消失在黑暗的匝道尽头。
韩正放下望远镜,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真狠。”
“要是人坐在里面,这会儿已经成肉泥了。”
秦峰坐在副驾驶,正在剥一颗大白兔奶糖。
糖纸剥开的声音,在死寂的车厢里格外清晰。
他把糖扔进嘴里,甜味化开,却掩盖不住眼底的寒意。
“开车。”
“去哪?”
秦峰嚼碎了硬糖。
“去陆家。”
“主人都要死了,客人怎么能不到场?”
……
临江新区,半山一号别墅。
壁炉里的火苗舔舐着昂贵的果木,发出噼啪的爆裂声。
陆承站在落地窗前。
手里晃着一只水晶杯,杯中三十年的茅台挂着琥珀色的油脂。
“确认了?”
他对着蓝牙耳机问道,嘴角勾起一抹病态的潮红。
“确认入水。”
耳机那头的声音经过变声处理,听起来像指甲划过玻璃:“这种天气,这种流速,神仙也救不了。”
陆承挂断电话。
仰头。
烈酒入喉,如刀割,如火烧。
爽。
“秦峰啊秦峰。”
他看着窗外漆黑的雨夜,眼底全是癫狂的快意。
“你算无遗策又怎么样?”
“这就是命。”
“我陆承的命,就是比你硬!”
叮铃铃——
座机突兀地响起。
是交警支队长的私人号码。
陆承深吸一口气,对着玻璃调整了一下表情。
瞬间。
那张狂妄的脸变成了焦急、惊恐、难以置信。
这演技,足以骗过所有人。
“喂?我是陆承。”
“什么?!秦峰的车出事了?”
“在哪?滨海大桥?我马上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
四十分钟后。
事故打捞现场。
探照灯将江面照得如同白昼。
雨还在下,打在脸上生疼。
那辆奥迪A6已经被吊车拖上了岸,车身扭曲成一团废铁,驾驶室被压扁得只剩下一半。
陆承冲过警戒线,踉踉跄跄,满脸雨水和泪水。
“秦峰!秦峰人呢!”
他抓住一个交警的肩膀,声嘶力竭。
支队长脸色惨白,指了指旁边的担架。
上面盖着白布。
陆承的心脏猛地跳漏了一拍。
成了。
这盘棋,他赢了。
他颤抖着手,一步步走过去,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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