粤海的深秋总带着干爽的风，石湾古镇的“薪火窑”前却堆着刚出窑的陶坯，热气蒸腾，混着陶土的腥气，在空气中凝成淡淡的白雾。陈晓明踩着满地的陶屑走进窑厂时，老窑工黄师傅正对着一窑变形的陶器唉声叹气——那些本该圆润饱满的陶瓶，瓶颈处都扭曲成诡异的弧度，釉色发黑，像是被无形的手捏过，还带着未散尽的火气。
“陈先生，您可算来了。”黄师傅的手上满是老茧，指甲缝里嵌着陶土的痕迹，他拿起一个变形的陶碗，碗沿裂着细密的纹路，“这已经是第三窑了，前两窑的‘石湾公仔’烧出来全是歪脸，眼睛的位置凸出来，看着就吓人。有个游客想买，刚碰到公仔的手，就被烫了个水泡，明明是凉的陶坯，怎么会发烫……”
陈晓明接过陶碗，指尖传来一阵灼热感，不是物理上的温度，而是能量层面的灼痛。陶土的质地粗糙，釉色下藏着淡淡的红光，像是凝固的火焰。平衡之力探入的瞬间，他“看到”了混乱的画面：熊熊燃烧的窑火，陶工们焦急的脸，一个穿粗布褂子的老人在窑前跪拜，嘴里念叨着“祖宗恕罪”，最后竟冲进窑里，被火焰吞噬……
“这窑……出过事？”陈晓明问道。薪火窑是石湾最老的龙窑之一，烧了近百年，黄师傅是第五代传人，他父亲黄老爷子十年前在一次烧窑时突发意外，窑火失控，老爷子为了抢救窑里的珍品，没能出来，龙窑也因此停烧了三年，直到去年才重新启用。
黄师傅引着他走到窑边的祠堂，墙上挂着泛黄的族谱，其中一张照片里，年轻的黄老爷子站在龙窑前，手里捧着一个刚出窑的“达摩像”，笑容憨厚。“我爹一辈子就扑在这窑上，”黄师傅的声音发颤，“他总说龙窑有‘窑神’，烧窑前要祭拜，火候不能急，釉料要纯，不然烧出来的东西就‘带煞’。十年前那场火，有人说是我爹急着赶工，没祭拜窑神，才遭了报应……”
他从祠堂角落翻出一个黑陶香炉，炉底刻着“薪火相传”四个字，里面的香灰早已冷透。“这是我爹生前用的香炉，停烧的那三年，我总觉得对不起他，也对不起祖宗，就把香炉收起来了，连祭拜都省了……”
陈晓明终于明白：龙窑的失控不是意外，而是黄老爷子为了保护窑厂，在窑火失控时用自己的生命能量稳定了地脉——龙窑恰好建在石湾的地脉支流上，窑火与地脉能量相通，老爷子的牺牲让龙窑的能量核心与他的执念绑定，形成了“窑神”的传说。而黄师傅停烧、不祭拜，等于切断了与这份执念的连接，导致地脉能量紊乱，烧出的陶器才会变形、带“煞”。
“不是窑神怪罪，是您父亲在‘提醒’。”陈晓明指着陶碗上的红光，“他的执念附着在龙窑里，看到您荒废窑火、不敬传统，才会用这种方式‘表达’不满。那些发烫的陶坯，是他想让您记住烧窑的初心——敬畏传统，耐心打磨，不能急功近利。”
黄师傅愣住了，突然“扑通”一声跪在祠堂前，对着黄老爷子的照片磕头：“爹，儿子错了！我不该嫌祭拜麻烦，不该为了赶工省步骤，我对不起您的心血啊！”
话音刚落，龙窑突然“轰隆”一声轻响，窑口竟冒出淡淡的青烟，明明没点火，却有暖意散发出来。祠堂里的香炉自己晃动了一下，香灰簌簌落下，露出底下压着的一张纸——是黄老爷子的笔记，上面写着烧窑的秘方：“釉料加松烟，火候随天变，祭拜不是迷信，是敬祖宗的匠心，守窑如守心，不可有杂念。”
“得重新祭拜，”陈晓明扶起黄师傅，“但不是拜虚无的窑神，是拜您父亲，拜历代陶工的匠心，让他们知道薪火窑没有忘本。”
第二天一早，黄师傅带着徒弟们按照老规矩准备祭拜。他亲自和泥、制坯，用黄老爷子留下的秘方调配釉料，还让儿子——一个在城里开设计公司的年轻人回来，一起参与。年轻人起初不情愿，觉得“老一套”过时，但在黄师傅的坚持下，还是穿上了粗布褂子，跟着学揉泥。
祭拜仪式很简单：黄师傅捧着黑陶香炉，在龙窑前跪下，儿子跟着磕头，徒弟们奉上刚制好的素坯。陈晓明站在一旁，将平衡之力注入香炉，与龙窑的地脉能量呼应。刹那间，龙窑的温度升高，窑口的青烟变成了金色，像是有个模糊的身影在窑内点头，然后渐渐消散。
“爹，我们记着您的话了。”黄师傅的声音哽咽，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重新开烧的第一窑，黄师傅严格按照老规矩，火候不急不躁，釉料纯手工调配，连守窑都亲自来，夜里就睡在窑边的草棚里。七天后开窑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窑里的陶器个个圆润饱满，釉色光亮，尤其是那个最大的“达摩像”，眉眼慈悲，釉色里透着淡淡的金光，仿佛有生命般。
“成了！成了！”徒弟们欢呼起来，黄师傅的儿子捧着“达摩像”，眼睛亮得惊人：“爸，这比机器做的好多了！老手艺真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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