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晨光来得特别早,清澈明亮,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狭长的光带。苏念薇很早就醒了,或者说,她几乎一夜浅眠。没有闹钟的催促,身体内部的生物钟和紧绷的神经早已苏醒。
她静静地躺在床上,听着窗外偶尔驶过的车辆声,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鸟鸣。心脏在胸腔里平稳却有力地跳动着,一种混合着巨大紧张和奇异平静的情绪笼罩着她。这一天,终于来了。
起床,洗漱。母亲已经准备好了早餐,清淡却营养均衡。一家人沉默地吃着,父母的眼神里充满了关切和鼓励,却默契地没有过多叮咛,只是不断地说“多吃点”。
检查准考证、身份证、铅笔、橡皮、黑色签字笔——那支江屿给的,带着小小幸运符的笔,被她紧紧握在手心,冰凉的金属感似乎能传递来一丝安定人心的力量。
考点学校门口早已人山人海。警戒线外,是无数翘首以盼、神情比考生还要紧张的家长,以及密密麻麻、穿着各色校服、即将奔赴战场的学子。
空气燥热而凝重,弥漫着一种无声的喧嚣。有人还在抓紧最后的时间翻看笔记,嘴唇飞快地翕动;有人三五成群,互相打气,笑容却有些僵硬;有人独自站着,深呼吸,眼神放空。
念薇和父母一起走到指定区域。她深吸一口气,那空气里充满了夏日清晨的味道,也充满了梦想和未来的重量。 “别紧张,正常发挥就好。”父亲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拍了拍她的肩膀。 “薇薇,加油!”母亲替她理了理并不凌乱的衣领,眼神温柔。
念薇点点头,露出一个让他们安心的笑容:“嗯,我进去了。”
她转身,汇入那片蓝色的校服海洋,走向那道警戒线,走向那个决定命运的入口。手心微微出汗,却将那支笔握得更紧。
就在她准备通过安检入口时,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喘息,似乎是小跑过来的。 “苏念薇!”
念薇猛地回头。人群之中,江屿正穿过缝隙朝她走来。他也穿着校服,额头上带着细密的汗珠,眼神却亮得惊人,像淬了火的星辰。
他走到她面前,似乎想说什么,但周围人太多,声音嘈杂。所有的话语似乎都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一个极其简短却无比坚定的眼神交流。
他看着她,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嘴唇无声地动了动,看口型是——“加油”。
念薇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击了一下,随即涌上一股巨大的、踏实的热流。她也用力地点头,回应着他无声的鼓励,嘴角忍不住向上扬起一个同样坚定的弧度。
没有更多言语,甚至没有一个手势。只是在汹涌的人潮中,一次短暂的对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就足以抵过千言万语。
然后,他侧身,让她先过安检。在她通过检查,即将融入考场大楼的人群前,她最后回头望了一眼。
江屿还站在原地,正抬手抹去额角的汗,目光依旧追随着她的方向。看到她回头,他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一个极其灿烂的、充满感染力的笑容,再次用力地朝她挥了挥手,像是在做最后的送别和祝福。
那个笑容,如同破开厚重云层的阳光,瞬间驱散了念薇心底最后的一丝阴霾和紧张。
她也笑着朝他挥了挥手,然后毅然转身,脚步坚定地走向自己的考场教室。
坐在指定的座位上,环顾四周陌生的环境,听着广播里宣读考场规则,念薇的心跳反而渐渐平稳下来。
她拿出文具,将那支黑色的签字笔放在桌角。阳光透过窗户,照在那枚小小的金属幸运符上,反射出一点微弱却明亮的光。
监考老师分发试卷和答题卡。纸张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在极度安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当试卷真正落到手中,当指尖触摸到那光滑的纸面,当目光扫过那些熟悉的题型和文字时,所有的紧张、焦虑、不安,奇迹般地沉淀下来。
过去一年里无数个奋笔疾书的日夜,堆积如山的试卷,写满笔记的课本,泛黄的错题本,老师谆谆的教诲,父母默默的关怀,朋友之间的鼓励,还有那个隔着人海、阳光般灿烂的笑容……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都汇聚到了笔尖。
她深吸一口气,拿起那支笔,拧开笔帽,在答题卡上,一笔一划,工工整整地写下自己的名字和准考证号。
笔尖划过纸张,发出稳定而清晰的沙沙声。 这声音,不再仅仅是书写答案,更像是一名战士,终于拔剑出鞘,奔赴属于她的战场。
窗外,阳光正好,万物生长。 窗内,笔尖为剑,以梦为马。
一场盛大的征战,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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