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州范府的院门刚推开一条缝,就见范仲淹的随从快步往里跑,声音里带着难掩的雀跃:“大人!夫人!姑爷和小姐到了!就在门口呢!”
正坐在书房整理军务文书的范仲淹猛地抬头,手里的狼毫笔都顿了一下,随即起身就往外走,连褶皱的官袍都顾不上抚平。刚到前厅廊下,就看见陆野牵着范婉儿站在院门口,两人身上还带着旅途的轻尘,却难掩精神。
“怀安!婉儿!你们怎么来了?” 范仲淹快步上前,脸上满是惊喜,伸手拍了拍陆野的胳膊,“也不提前说一声!”
李氏也从后堂走出来,一见范婉儿,就快步迎上去,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我的儿,路上累坏了吧?看这脸都瘦了些,快进屋歇着。”
范婉儿笑着摇头,眼里满是暖意:“娘,我不累,路上都坐马车,很安稳。就是想着您和爹,还有弟弟妹妹们,想早点来看看。” 说话间,几个年幼的孩子也围了上来,小女儿范灵儿拉着范婉儿的衣角,怯生生地喊 “姐姐”,惹得众人都笑了。
一行人热热闹闹进了前厅,丫鬟们忙着倒茶、端点心,范婉儿把带来的汴梁特产分给弟弟妹妹 ,有精巧的糖人、绣着花鸟的帕子,还有陆野特意让人做的小木马,孩子们捧着礼物,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
“你们先聊着,我带婉儿去后堂,娘俩说说话。” 李氏拉着范婉儿的手,又对范仲淹道,“你跟怀安好好聊聊,别总说那些军务,让孩子也歇口气。” 说着,就带着范婉儿往后堂去了,留下范仲淹和陆野在前厅相对而坐。
范仲淹亲手给陆野倒了杯热茶,才缓缓开口:“你来得正好,帮我参谋参谋,最近西北的情况,比我刚来时明朗些,却也更棘手了。” 他起身走到墙边,展开一幅新绘的西北舆图,指着兴庆府的方向,“皇城司和你大师兄那边传来的消息,李元昊已暗中册封了‘宰相’‘枢密使’,连年号都私下定了,反叛是板上钉钉的事,可咱们缺个动手的由头,总不能人家没明着反,咱们先出兵,传出去会被非议,还会让辽国抓住把柄。”
陆野凑近舆图,看着上面标注的党项兵力部署,眉头微蹙:“那军队整合得如何?”
“之前兵丁空缺近三分之一,刚补上了一半。” 范仲淹叹了口气,指尖点了点延州、庆州的军营标记,“新招的兵丁多是西北的壮丁,民风虽然彪悍,却没怎么系统的训练过。不过好在粮草不成问题,之前推广的良种,这两年在西北种了不少,延州的粮仓都堆满了,足够支撑大军半年用度,所以我想加大训练力度,让新兵快点形成战斗力。李元昊那边,估计还在等辽国的态度,短期内不会动手,咱们还有时间。”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陆野身上,语气诚恳:“怀安,说说你的看法,这西北的军队,到底该怎么整,才能真的打硬仗?”
陆野端起茶杯,喝了口热茶,沉吟片刻才开口:“岳父,我觉得咱们西北的军队,缺的不是兵器,也不是粮草,是‘魂’—— 是士兵不知道为谁而战的魂,是将领不能跟士卒同生共死的魂。”
范仲淹眉头一挑,示意他继续说。
“您想,” 陆野放下茶杯,语气郑重,“现在大宋的士兵,大多是灾年招募的农户,或是被迫服役的流民,他们当兵只是为了混口饭吃,不知道为何而战 ,是为了保护家乡?还是为了大宋?他们心里没数。而且士兵的社会地位太低了,民间都传‘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还称呼他们“贼配军”,士兵就算立了功,也难有出头之日,连子孙都要受歧视,这样的士兵,怎么会有士气?”
他顿了顿,又指着舆图上的将领驻扎地:“再说将领,现在西北的将官,十有七八是文人出身,不是说文人不好,岳父您就是文人,却也懂军务。可大多文人将官,只在后方看文书、定计策,从不去训练场,更不会上战场。战场瞬息万变,前线的情况,不是文书能写清楚的,时效上也太慢;士兵的士气,也不是靠文书能提振的,要是将领能跟士卒一起训练,一起冲锋,士兵们看在眼里,才会愿意跟着他拼命。”
这话一出,范仲淹沉默了。他想起刚到西北时,看到有的将领躲在营帐里喝酒,让士兵顶着烈日训练;想起狄青带着士兵一起劈砍、一起扎马步,士兵们就算累得满头大汗,也没人抱怨。之前他只觉得是将领 “是否尽责” 的问题,经陆野一说,才明白这是更深层的 “军魂” 与 “地位” 问题。
“你说得对。” 范仲淹缓缓点头,走到窗前,望着外面训练的士兵,“我之前只想着整顿贪腐、补齐兵力,却没往这方面想。士兵不知道为谁而战,就不会拼命;将领不跟士卒同甘共苦,就得不到信任,这样的军队,就算装备了再好的钢刀,也打不了胜仗。”
“岳父,其实也不是没办法。” 陆野起身,走到范仲淹身边,“咱们可以先从两件事入手:一是让士兵知道‘为何而战’,可以在训练时跟他们说,咱们守的是西北的土地,护的是他们家乡的亲人,李元昊要是反叛,第一个遭殃的就是他们的妻儿老小;二是提高士兵的地位,对立了功的士兵,不仅要赏钱,还要赏荣誉,比如给他们的家人免赋税,让他们的孩子能进学堂,这样士兵才有奔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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