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的谈笑声渐渐漫出窗棂,晨光已透过雕花窗纸,在青砖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赵桢捧着那袋玉米,指尖反复摩挲着饱满的籽粒,脸上的笑意始终未散,此前因废后之争与群臣生出的隔阂,因边境战事泛起的烦忧,仿佛都被这三袋粮种冲淡了。他抬头看向范仲淹与陆野,语气带着几分随意:“时辰也近午了,朕留你们在宫里用顿便饭,咱们边吃边聊,正好再问问这粮种的细枝末节。”
范仲淹连忙躬身谢恩,陆野也跟着行礼,心里却又泛起了嘀咕,方才在御书房里压下的念头,此刻又冒了出来。赵桢是难得的仁君,若真能帮他避开子嗣凋零的命运,大宋后续的朝堂动荡或许就能少些,只是 “朱砂含毒” 这话太过惊世骇俗,且牵扯到皇宫规制,稍有不慎,怕不是要引火烧身。
不多时,太监引着二人往偏殿走去。沿途的宫墙依旧是朱红底色,彩绘上的龙凤纹样用朱砂勾勒得格外鲜亮,连廊下挂着的宫灯,灯柱上都涂着一层薄薄的朱砂。陆野的目光扫过这些红,脚步下意识慢了半拍,眉头也微微蹙起,这细微的神色变化,恰好落在了身后的赵桢眼里。
偏殿内已摆好了膳桌,御膳房送来的菜算不上奢华,却精致可口:一盘清蒸鲈鱼泛着银光,一碗翡翠白玉汤飘着葱花,还有两碟时鲜小菜,搭配着热腾腾的白米饭。赵桢邀二人入座,自己也拿起玉筷,夹了一口鲈鱼,笑着说:“这鲈鱼是今早从汴河新捕的,你们也尝尝,御膳房的手艺还算过得去。”
范仲淹笑着应下,夹了些菜慢慢吃,陆野却有些心不在焉,筷子在碗里拨弄着米饭,眼神时不时飘向殿内的朱红梁柱,神色间满是犹豫。赵桢看在眼里,放下玉筷,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语气温和地开口:“怀安啊,你从方才出御书房起,神色就有些恍惚,莫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朕?不妨直说,朕今日心情好,不怪你。”
这话一出,范仲淹也停下了筷子,目光转向陆野,眼里带着几分疑惑,他原以为陆野是累了,却没想到竟有心事。
陆野闻言,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躲不过去了。他放下筷子,起身离座,躬身道:“陛下,小人并非有意隐瞒,只是此事太过匪夷所思,且牵扯甚广,小人怕说出来冒犯天威,也怕无人肯信。”
“哦?” 赵桢挑了挑眉,身子微微前倾,“能让你这般犹豫的,定不是小事。朕说过,今日不怪你,尽管说。”
陆野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殿内的朱红宫柱上,语气诚恳:“陛下,小人方才跟着公公进宫时,见宫内处处是朱红装饰,梁柱、彩绘、宫灯,想来用了不少朱砂。小人曾在去蓝田的路上,认识一个常年开采朱砂矿的工人,闲聊时听他说,矿上那些干了五年以上的老矿工,十有八九都没能再添子嗣,哪怕先前有孩子的,后来也再难有孕。”
这话一出,偏殿内瞬间安静下来,连窗外的鸟鸣都显得格外清晰。赵桢脸上的笑意僵住了,手里的茶杯停在半空,眼神里满是震惊:“你说什么?朱砂矿的工人…… 难有子嗣?”
范仲淹也猛地站起身,脸色凝重:“怀安,此事当真?老夫曾听闻蓝田矿场条件艰苦,却从未听过这般说法!”
“小人不敢妄言。” 陆野语气坚定,又补充道,“那矿工还说,他们矿上有个把头,进矿之前有两个儿子,后来在矿上干了八年,妻子再未怀孕,大儿子跟着进矿半年有了个孩子,身体却比寻常孩子身子骨弱很多。那老把头后来辞了矿上的活,搬去乡下住,过了几年,妻子才又生了个女儿。他说,矿上的老人们都私下说,是朱砂里的‘毒’侵了体,才断了子嗣。”
赵桢放下茶杯,手指紧紧攥着桌角,指节微微泛白。他今年二十五岁,登基已有十余年,后宫嫔妃一直没有身孕,朝中大臣虽不敢明说,却也常有隐晦的奏折提及 “立储” 之事,这一直是他心底的隐痛。此刻听陆野这么说,他只觉得心口一沉,下意识问道:“那朱砂里的‘毒’,究竟是什么?为何会影响子嗣?”
“那听一个游方道士说,朱砂里有汞,而汞就是水银,他们道家有些炼丹的,就喜欢用这个东西。” 陆野斟酌着用词,尽量避免太过现代的表述,“若是偶尔用一点朱砂,接触不多,身体能自己把毒排出去,倒也无妨。可若是像矿工那样,天天对着朱砂矿,或是像宫里这样,处处用朱砂,人长期待在这样的环境里,那‘汞’就会慢慢钻进身体里,积少成多,不仅会伤身子,还会影响子嗣。”
他顿了顿,看着赵桢的神色,又补充道:“陛下,小人知道这话听着荒唐,可陛下今年二十五岁,正值壮年,却迟迟没有康健的子嗣,这实在不合常理。小人也是想着,陛下是百姓的仁君,若是能避开这隐患,不仅陛下能有子嗣,大宋也能少些动荡,才斗胆说出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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