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皮火车喷着浓重的白汽,像一头疲惫的巨兽匍匐在站台旁。刘卫东蹲下身,仔细替三岁的小孙子刘国庆整理着歪掉的小帽子。孩子穿着明显大一号的衣服。
庆庆,刘卫东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些,爷爷要出趟远门,你去林叔叔家住几天,好不好?
小国庆紧紧抱着怀里褪色的布老虎,仰着圆乎乎的小脸,奶声奶气地问:爷爷去哪?什么时候回来?
吉普车卷着尘土停在院门口,刘卫东弯下腰,将三岁的小孙子国庆紧紧搂在怀里。孩子柔软的小手搂住他的脖子,奶声奶气地问:爷爷要去哪里呀?
爷爷要出趟远门。刘卫东把脸埋在孩子带着奶香的小褂子里,声音有些发闷,国庆要乖乖听林伯伯的话。
小国庆歪着头,从兜里掏出半块融化了的水果糖:爷爷吃糖,吃了糖就不走了。
刘卫东喉结滚动,接过那粘糊糊的糖块,郑重地放进军装上衣口袋。他粗糙的大掌轻抚孙子的脸颊:国庆要记住,咱们刘家的人,脊梁骨永远是直的。
孩子似懂非懂地点头,突然凑到他耳边小声说:爷爷别怕,林伯伯说你是大英雄。
吉普车的喇叭响了两声,刘卫东最后亲了亲孩子的额头,转身上车的动作干脆利落。后视镜里,那个小小的身影一直踮着脚挥手,直到拐弯再也看不见。
南部军区
接连熬了几个通宵赶制手摇洗衣机,林笙终于在天空泛起鱼肚白时一头栽进枕头里。她感觉自己才刚合眼,就被一阵催命般的拍门声惊醒——准确来说,是拍门框声。
“林同志!林笙同志!醒醒!营长让你赶紧过去一趟!” 小战士的声音隔着那扇依旧带着裂痕、用铁丝勉强固定的门板传来,语气焦急得像着了火。
林笙抱着被子翻滚了一圈,把脑袋埋进枕头里,试图屏蔽噪音。无效。门外的小战士显然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优良传统,还在那坚持不懈地“哐哐”拍着……门框
林同志!林笙同志!快醒醒!营长让你立刻过去!小战士焦急的声音隔着那扇饱经风霜的木门传来,拍门的动作却格外谨慎,生怕一个用力就让这扇用铁丝勉强固定的门板彻底散架。整个营区谁不知道,陆营长就因为弄坏了这扇门,每次路过都要被追问我的门什么时候修好。
“啊——!” 林笙哀嚎一声,顶着一头乱毛坐起来,有气无力地冲着门口喊:“知道啦!告诉你们营长,天塌下来也得等我刷完牙!”
一刻钟后,训练场边出现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林笙嘴里叼着半个馒头,军装扣子错位了两个,衣领还倔强地翻着一角。当她看到整整齐齐列队的士兵和面色铁青的陆云川时,下意识立正站好,结果被馒头噎得直捶胸口。
“报告营长!林笙同志……带到!” 带路的小战士声音洪亮。
陆云川的目光在她错位的扣子上停留片刻,眉头微蹙:林笙同志,秋收支农队明天出发,由你负责后勤工具检修。
林笙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空地上一溜排开着镰刀、锄头、扁担、箩筐……都是再普通不过的农具。
林笙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顿时垮下肩膀:就这?我还以为你要我修拖拉机呢!
我们部队没有拖拉机。
看你们这里穷的,没拖拉机也正常。林笙小声嘀咕,声音却刚好让所有人都听见。
队列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咳嗽声,一个新兵忍不住小声反驳:不对是这样的吗,我们是穷但是你也不要大剌剌说出来啊......喂!
走上前,随手拿起一把镰刀,用手指弹了弹刀片,发出“铮”的一声轻响。她歪着头对旁边一个一脸憨厚的新兵说:“兄弟,你这镰刀,昨天是不是偷偷拿来砍柴火了?刃口都崩了俩小口子,赔钱!
新兵蛋子脸一下子红了,挠着头支支吾吾:“林、林同志,你咋知道……”
看见这处卷刃没?林笙把镰刀举到阳光下,只有砍硬木才会留下这种痕迹。要我说,后勤处该找你收折旧费。
新兵蛋子支支吾吾:“林、林同志,我知道了……发津贴就赔”
“哼,” 林笙得意地扬起下巴,“本专家火眼金睛!” 她又拿起一把锄头,掂量了一下,“这把,木柄有点松了,是打算在田里表演天外飞锄?
到时候砸到脚面子可别哭。
被她点到的战士赶紧把锄头拿回来,一脸后怕。
接着,林笙就像个检阅官似的,在一堆农具里穿梭,时不时拎起一件点评几句:
“这扁担,中间都有裂纹了,挑到一半断了,粮食洒一地你赔啊?”
“箩筐底部的篾片快磨穿了,装红薯走到半路漏光了算谁的?”
“嘿!这铲子……谁干的?磨得跟镜子似的,晃眼!你是去挖土还是去照镜子?”
战士们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看向她的眼神从最初的怀疑变成了惊奇,甚至带点崇拜。陆营长只是要求他们检查有无明显损坏,这位女同志居然能看出这么多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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