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滩一家法式咖啡馆的二楼，临窗的座位视野极佳，可以俯瞰黄浦江上往来的船只和对岸浦东的景色。
空气中弥漫着现磨咖啡的醇香和烤面包的甜腻气息。
林承志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放着一杯黑咖啡，手里拿着一份英文的《字林西报》。
安德烈亚斯坐在隔壁的桌子，面前摆着一杯牛奶，看似悠闲地翻阅着一本德文杂志，眼角的余光始终留意着楼梯口和周围的环境。
陈大勇和另外两名护卫则分散在咖啡馆内外。
上午十点整，楼梯口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苏菲·陈手中拿着标志性的公文包，走到林承志对面，自然地坐下。
“林先生，抱歉，让您久等了。”苏菲的语气很正式。
“陈小姐很准时。”林承志放下报纸，示意侍者过来。
苏菲点了一杯红茶。
侍者离开后，两人之间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苏菲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薄薄的牛皮纸文件袋，推到林承志面前，声音压得很低：“林先生，这是我近期通过一些渠道了解到的情况。或许……对您有所帮助。”
“陈小姐这是……？”林承志问道。
“信息交换。”苏菲直视着林承志。
“您上次提到了‘轨道’和‘风景’。
我认为，了解前方的路况和潜在的障碍，对于选择方向和调整轨道，总是有益的。
这……算是我提供的一份‘路况报告’。”
林承志问道：“那么，陈小姐希望得到什么样的‘回报’？”
苏菲似乎在斟酌措辞：“我需要一些能够证明我……工作价值的信息。
关于‘美华洋行’近期在中国，特别是与江南制造总局、天津机器局等官方机构可能开展的合作项目的一些非核心供应链信息。
比如，主要的原料供应商是哪些，大致的采购规模和周期。”
林承志沉吟了片刻。
“可以。”林承志做出了决定，将文件袋收进自己的公文包。
“不过，陈小姐，我提供的供应链信息，可能会因为市场波动和项目调整而发生变化。我只能提供截至目前的概况。”
“我明白。市场信息瞬息万变，这是常识。”苏菲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神情。
这时，侍者送来了苏菲的红茶。
两人暂停了谈话，直到侍者离开。
林承志从自己的公文包里，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另一份文件。
只有两页纸，上面列出了一些公司名称、国别、主要供应的原料种类，以及粗略的年度采购金额区间。
这些信息都是真实的，但涉及的供应商大多是二级或三级供应商，或者是一些可替代性较强的通用原料供应商。
真正的核心、独家供应商信息，一概没有。
苏菲接过文件，快速浏览了一遍，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现在，该我了。”林承志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
“陈小姐的‘路况报告’，关于什么？”
苏菲端起红茶，抿了一口，低声说道：“根据我从英国海军部一位‘朋友’那里偶然得知的消息。
日本海军近期通过三井物产等商社，与英国阿姆斯特朗公司进行了一项极其秘密的谈判。
他们不仅仅是购买‘吉野’级巡洋舰的后续舰只，更重要的目的是，谋求获得‘QF 4.7英寸速射炮’的生产技术许可。”
林承志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
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QF 4.7英寸速射炮！
这是英国阿姆斯特朗公司在19世纪80年代末期推出的成熟舰载速射炮，射速远超同时代的旧式架退炮。
正是未来甲午海战中日本舰队火力优势的关键之一！
历史上，日本确实通过引进、仿制、改进，逐步掌握了速射炮技术。
时间点应该稍晚一些，而且主要是通过购买整炮、拆解研究实现的。
直接谋求生产技术许可？
这比历史进程更快、更直接！
如果让他们成功，日本自行生产速射炮的能力将提前获得质的飞跃！
“消息确切？”林承志的声音带着一丝幻想乡巴佬紧绷。
“谈判细节我不清楚，但我的‘朋友’很确定。
日方代表提出了非常优厚的条件，包括巨额的技术转让费、未来生产的部分利润分成，以及在远东‘共同利益’上的战略承诺。
阿姆斯特朗公司内部对此事意见不一，但倾向于同意的一方占了上风。
他们认为这既能赚取丰厚利润，又能通过扶持日本，在远东制衡俄国和……潜在的其他力量。”
“英国政府的态度呢？”林承志追问。
“默许，甚至暗中鼓励。
他们乐见一个足够强大、但又不足以威胁其全球利益的日本，在远东牵制俄国和中国的‘觉醒’。
这对维持所谓的‘均势’有利。”苏菲的分析一针见血。
林承志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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