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苏小婉的手掌触碰到那扇流动着暗淡银灰色光泽的“Δ-3”大门时,预想中的坚硬触感并未传来。她的手掌仿佛按进了一层粘稠而冰冷的胶质中,门扉表面的光泽如同受惊的水银般猛地向内凹陷、旋转,形成了一个逆时针旋转的小型涡流。没有声音,没有剧烈的能量波动,只有一股强大的、无法抗拒的“吸力”瞬间包裹了门口的所有人!
“小心——!”铁砧的惊呼只来得及发出一半。
眼前的光影瞬间扭曲、拉长、破碎,然后重组。并非通过物理移动,更像是空间本身被粗暴地“折叠”又“展开”。剧烈的失重感和方向错乱感比在“失衡回廊”中强烈了何止十倍,仿佛五脏六腑都被强行拧转了一圈。耳边响起尖锐的、仿佛来自无数个维度的嗡鸣,眼前更是炸开一片光怪陆离、无法理解的色块与线条。
这过程仅仅持续了不到两秒。
当双脚重新感受到“地面”(如果那还能称之为地面)的触感时,苏小婉踉跄了一下,单手撑住旁边一个……某种触感冰凉、表面布满不规则几何凸起的东西,才勉强站稳。她立刻抬头,看向四周。
然后,她倒抽了一口冷气。
眼前的世界,彻底颠覆了常理。
他们确实身处一条“长廊”,但这条长廊的景象,只能用“逻辑的噩梦”来形容。
长廊的“墙壁”、“地板”和“天花板”的概念变得模糊不清。它们由无数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暗色金属块、晶体碎片、半透明的能量膜以及……大量扭曲、凝固的“影像”拼接而成。这些“影像”正是之前感知到的“认知干扰”的实体化——断断续续的实验记录画面、研究人员惊恐或专注的脸庞、闪烁的数据流、爆炸的瞬间、甚至还有一些无法理解的、抽象的色彩和符号。它们如同被胡乱剪辑后又粗暴地“烙”进了建筑结构里,有些部分还在极其缓慢地“播放”或变化,发出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混杂在一起的噪音。
空间本身是“弯曲”的。向前望去,长廊并非笔直延伸,而是以一种违背欧几里得几何的方式不断折叠、分叉、甚至自我交叉。有的路段明明在头顶“倒悬”,有的部分则向左旋转了九十度,还有的地方,地板直接“竖”了起来,形成一道墙壁。光源来自那些镶嵌在结构中的发光晶体和流动的能量纹路,但它们的光线传播也极不正常,常常在某个拐角突然折断,或在空中留下一道道凝滞的光痕。
重力在这里彻底失效,或者说,变得“局部而任性”。苏小婉能感觉到自己稳稳地站在当前的“平面”上,但她看到不远处的一块漂浮的金属碎片正沿着一条诡异的弧线缓缓飘向“上方”(相对于她的头顶),而几米外,一小滩闪烁着微光的液体正沿着一堵“竖墙”向上流淌。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认知扭曲”感。仅仅是看着这片景象,大脑就传来阵阵刺痛和晕眩,仿佛有无数根细针在同时搅动思维。一些完全不合逻辑的细节强行闯入意识:比如,她“知道”左手边那块正在播放某个研究员记录实验数据的影像碎片,其“声音”实际上来自右前方那片凝固的爆炸火光;又比如,她“感觉”到自己刚刚经过的那个拐角,其实在时间上发生在他们“进入”这里之前。过去、现在、未来,甚至不同观察者的视角,在这里被粗暴地混杂在一起。
“这……这是什么东西……”铁砧的声音带着颤抖,他背上的老疤似乎也被这环境刺激,发出无意识的呻吟。铁砧努力想找一个稳定的参照物,却发现目光所及的一切都在挑战他的常识。
伊瑟拉脸色惨白,紧紧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淡金色的灵光在她眼中流转,试图稳定心神。“灵能感知在这里完全混乱了……我‘看’到的空间结构和你们肉眼看到的可能完全不同……而且有强烈的‘信息污染’,直接冲击意识。”
苏小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紧握“蓝图基石”,基石在这里散发着稳定的温热,并且传递来一股明确的“方向感”。这方向感并非指向某个具体的物理位置,而更像是一种“概念性”的指引——朝着“逻辑更凝实”、“信息更有序”的“深处”。在这片混乱中,这指引如同黑夜中的北极星,至关重要。
她立刻发现,基石散发的稳定场,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削弱周围环境对她意识的直接冲击。她看向伊瑟拉和铁砧:“靠近我,基石能提供一些保护。不要相信你们的眼睛和常规感知,只相信基石指引的方向和你们最基本的直觉。跟紧我,一步都不要错。”
她开始小心翼翼地迈步。脚下的“地面”触感时而坚硬,时而柔软,甚至有轻微的起伏。她必须时刻调整重心,因为“重力”的方向可能在不经意间发生微小改变。那些镶嵌在墙壁(?)上的破碎影像不断试图将杂乱的视觉和听觉信息塞入她的脑海,但都被她眉心重新稳固的三色光纹和基石的共鸣场过滤掉大半。即便如此,残留的碎片信息依旧让人心烦意乱,其中不乏实验失败的惨状、研究员的疯狂呓语,甚至是一些关于“逻辑悖论”、“自指涉系统”、“哥德尔不完备性”等艰深概念的扭曲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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