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艘被洛嘉赠予的、通体暗红的突击巡洋舰“求道者”号,如同一滴融入大海的、干涸的血珠,悄无声息地滑入泰拉近地轨道时,奈克罗蒙达下巢那充满了铁锈与谎言的血腥悲歌,便如同上一个纪元的遗梦,被一层无形的、由绝对权柄所构筑而成的帷幕,彻底地隔绝在了身后。
舰桥之上,巨大的全息舷窗缓缓关闭,将窗外那颗被无数星港与防御平台环绕的、如同被黄金与钢铁的荆棘所包裹的人类文明摇篮,连同其庞大到足以扭曲时空的引力场,一同封存在了所有人的记忆之中。
泰拉,这颗承载了两世记忆的星球,每一次回归,都让赫克托·凯恩心中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那并非游子的归乡,而更像是一位孤独的棋手,在结束了一场惨烈的边境厮杀之后,重新回到了那张更加宏大、也更加冰冷的中央棋盘之前。
赫克托·凯恩缓缓地,从那长达数日的深度入定中睁开了眼睛。
他那双漆黑的、如同深渊般平静的眼眸中,倒映着舰桥内那冰冷的、闪烁着无数数据流的控制台,却仿佛能穿透战舰厚重的装甲,穿透泰拉那永恒的人造天光与厚重的工业云层,直视那隐藏在黄金王座的无上光辉之下,正在悄然蔓延的、更加深邃的暗流。
他不再需要刻意去“看”,整个宇宙的“气”,都在他那自成一体的内宇宙的共鸣之下,自然而然地,向他呈现出最真实的样貌。
他没有立刻起身,他的神识,如同无形的、最温柔的潮汐,瞬间覆盖了整艘战舰的每一个角落。他能清晰地“听”到,在战舰最底层的、被临时改造为充满了“静”之意味的医务舱中,幸存的道卫们,他们那因为经历了生死淬炼与道心突破而变得无比沉凝、悠长的呼吸声,如同正在缓缓积蓄着能量的休眠火山。
他能“感觉”到,凯尔那颗因为在最后的绝望中,选择了用自己的终结去斩断幻象,从而勘破了“有无”之念的道心,此刻正如同被暴雨洗涤过的天空般,空明澄澈,不染一丝尘埃。
他那原本如同疾风般锋锐的“气”,如今多了一丝如同深潭般的“静”,风过无痕,却又暗藏杀机。
而巴罗,那位失去了兄弟的领袖,他那颗本就如同磐石般的意志,在经历了极致的悲痛与守护之后,并未破碎,反而如同被地核深处那无尽的压力所淬炼的钻石般,变得更加厚重、也更加孤独。
那份源于莫纳奇亚的仇恨之火,已经彻底内敛,化作了他道心之中,一缕永不熄灭的、守护的余温。
他们,都活了下来。以一种超越了肉体存续的方式。 但他们,也都永远地,死去了一部分。那份属于凡人的天真、软弱与侥幸,早已在那场充满了背叛与绝望的血战之中,被彻底地焚烧殆尽,只剩下如同百炼精钢般的、纯粹的意志。
“院长阁下。”舰长那充满了敬畏的声音,通过内部通讯器响起,将赫克托从那片无声的内观之中唤醒,“禁军的引导信号已经接入。他们……在等您。”
赫克托缓缓起身,他那身朴素的灰色修士袍,在舰桥那略显阴沉的灯光下,不带丝毫烟火气,仿佛与周围那充满了冰冷科技感的环境格格不入,却又构成了一种奇妙的和谐。
他知道,当他踏出这艘战舰的舱门时,他即将面对的,将是一场与奈克罗蒙达那血腥的巷战截然不同,却又远比其更加凶险的……战争。
一场不见血的、以“规则”为刀剑,以“人心”为战场的战争。
果然,当他独自一人,走下“求道者”号那冰冷的舷梯时,迎接他的,并非帝国摄政那熟悉的、充满了考究意味的召见,也非来自问心斋学员们那充满了崇敬的问候。
两列身穿暗金色动力甲的禁军卫士,如同两排由黄金与沉默铸就的、永不陷落的城墙,静静地矗立在空港那空旷的、足以让一支雷鹰炮艇编队进行起降的巨大停机坪之上。他们没有释放出任何杀气,甚至连呼吸都仿佛与周围那经过了无数次过滤的、纯净的空气融为一体。
但他们那如同实质般的、属于帝国最高武力的威严,却足以让周围空间中所有游离的能量,都为之凝固、臣服。
为首的那名禁军百夫长,迈着沉稳的、如同丈量大地般的步伐,走到了赫克托的面前。他的盔甲,比奥勒留的更加华丽。
他没有行礼,也没有开口。他只是,将一块由最古老的、产自泰拉极地冰川之下永不融化的“魂冰”,所打磨而成的通体漆黑入手冰冷的方形数据板,用一种充满了仪式感的、双手捧持的姿态,郑重地,呈递了上来。
那数据板之上,烙印着两个充满了绝对权威的、不容置喙的徽记。 一个,是象征着帝国最高司法权柄的、紧握着闪电的铁拳——律法部的印信。
其上流淌着冰冷的、代表着绝对公正与无情裁决的白色能量光晕。 另一个,则是象征着帝国庞大官僚体系的、被无数齿轮与桂冠所环绕的双头鹰——行政院的敕令。那徽记,散发着一种庞大、臃肿、充满了千年不变的“惯性”与“规则”的灰败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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