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艾瑞巴斯那充满了陷阱的微笑,以及那句“您的‘静默之道’,与我们的‘原初真理’,究竟有何不同”的诘问,赫克托·凯恩的心湖,在“静默领域”的守护下,不起丝毫波澜。
他知道,这是一场“道”与“术”的交锋。艾瑞巴斯所展示的一切——那燃烧的“真理之火”,那包容万千信仰的“原初真理”——其本质,是一种向外的、无尽索求的“术”。他们试图通过收集、研究、融合所有已知的“法术”,来拼凑出一个所谓的“真神”。
而他的“静默之道”,其核心,却是向内的、不断削减的“道”。它不向外寻找神,而是向内,求一个“真我”。
“第一牧师阁下,”赫克托的声音平静地响起,如同清泉滴落于幽静的古潭,瞬间冲淡了这间殿堂中那股由灵能火焰带来的、狂热而干燥的气息,“我的‘道’,与您的‘真理’,或许并非不同,而是……处于完全相反的两个维度。”
“哦?”艾瑞巴斯脸上的笑容不变,但眼中的探究之色更浓了。
赫克托缓缓说道:“您所追寻的‘原初真理’,是试图将万千溪流,汇聚成一片包容一切的海洋。其法,为‘加’。”
“而我所行的‘静默之道’,则是试图于一片浑浊的汪洋之中,掘地三尺,凿出一口能滤尽泥沙的清泉。其法,为‘减’。”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团由无数书籍构成的、熊熊燃烧的灵能火焰,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悲悯:“海洋固然广阔,但其中鱼龙混杂,既有赠礼,亦有剧毒。而清泉虽小,却滴滴精纯,皆为我用。敢问牧师阁下,当一个人饥渴至极之时,他是应该冒着被毒死的风险,去痛饮那片深不可测的海洋,还是应该俯下身来,求一口能救命的清泉呢?”
这番话,如同一柄无形的、由玄冰打造的利刃,精准地刺向了怀言者们那最核心的、也是最脆弱的理论根基。他们因为被帝皇的“唯一真理”所抛弃,便转而拥抱“所有真理”,却从未想过,当所有真理都相互矛盾时,那最终剩下的,只会是……绝对的混沌。
艾瑞巴斯的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他在这个看似无害的凡人少年身上,感受到了一丝……威胁。这种威胁,并非来自力量,而是来自一种能洞穿他所有华丽辞藻、直指问题本质的、可怕的清醒。
“凯恩先生的哲学,确实……发人深省。”艾瑞巴斯脸上的笑容,显得有些僵硬。他正准备开口,用更精妙的言辞来反驳,一个宏大、疲惫,却又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从殿堂的最深处传来。
“让他进来,艾瑞巴斯。”
这个声音,仿佛带着某种言出法随的力量。艾瑞巴斯脸上的所有表情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绝对的谦卑与恭敬。他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深深一躬,然后侧过身,对赫克托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主……在等您。”
赫克托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灰色修士袍,迈步,向着那扇由黑曜石打造的、通往洛嘉圣所的大门走去。他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
当他踏入那扇大门的瞬间,仿佛从一个狂热的、充满了喧嚣的世界,踏入了另一个……死寂的、被悲伤所淹没的宇宙。
这里,没有千疮之子圣所中那瑰丽的星云,也没有马卡多房间里那充满了智慧的古朴。这里……像是一座巨大的陵墓。
墙壁由冰冷的、打磨光滑的黑色大理石构成,上面雕刻着无数繁复的、赫克托从未见过的经文。穹顶高耸,但没有任何光源,只有一些漂浮在空中的、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符文石,提供了微弱的照明,将一切都笼罩在一种阴郁的、如同深海般的光影之中。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混杂着冷香和陈旧羊皮纸的味道。但在这之下,赫克托那经过真元洗练的敏锐嗅觉,还闻到了一丝……极淡的、干涸的血腥味。
而在大殿的尽头,那最高大的王座之上,端坐着一个身影。
洛嘉·奥瑞利安。
他没有穿着那身金色的、华丽的动力甲。他只穿着一件简单的、灰色的苦修士长袍,赤着双脚。他那曾被誉为“黄金之子”的、闪耀着光辉的皮肤,此刻显得有些黯淡。他低着头,金色的长发随意地披散着,遮住了他的面容。他的双手,放在膝上,手中,正捧着一本厚重的、用鲜血染红了封面的书籍——那本曾在莫纳奇亚的废墟中,被他亲手 “抹除”的《圣言录》。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但从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如同黑洞般、吞噬一切光与希望的悲伤与绝望,是如此的浓烈,足以让任何一个心智不坚的凡人,当场崩溃。
赫克托能感觉到,这股悲伤,并非单纯的情绪,而是一种……混合了灵能的、拥有实质性力量的“领域”。在这片领域之中,所有的希望都会被压制,所有的信念都会被质疑,所有的生命力都会被缓缓剥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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