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马格努斯那如同恒星般质问的目光下,赫克托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置于铁砧之上,承受着无形的、创世级别的锻打。
现实与虚幻的界限正在模糊。他能感觉到绯红之王的意志,如同一根根无穷无尽的、由纯粹精神力构成的探针,正试图刺入他的记忆,剥开他灵魂的伪装,去探寻那“不同曲调”的源头。
林宸在二十一世纪的图书馆里翻阅战锤设定集的画面,与赫克托在泰拉档案室里整理故纸堆的画面,开始疯狂地交错、重叠。
他的秘密,就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暴露在一位灵能原体的无尽威能之下。
“定!”
赫克托在心湖深处,发出一声源自灵魂的低喝。
他放弃了思考,放弃了回忆,放弃了一切主动的、带有“我”之存在的念头。他的精神,在这一刻,彻底沉入了那片“致虚极,守静笃”的空寂之境。
他化作了山谷,任由狂风呼啸而过。
他化作了深潭,任由巨石投入其中,只激起一圈涟漪,便沉归水底。
体内的真元,沿着督脉疯狂运转,如同天河倒灌,守护着灵台最后一点清明。那磅礴的、试图解析他灵魂的灵能探针,刺入这片“空无”之境后,竟像是失去了目标,在短暂的迷茫后,被那股“静”的力量缓缓消融、同化。
外界,马格努斯那燃烧的独眼中,第一次,浮现出了一丝真正的、混杂着难以置信与狂热好奇的神色。
他感觉自己像是在试图抓住一缕青烟,或是在虚空中描绘一个不存在的形状。他能感觉到那里“有东西”,但他的力量一接触,那里就变成了“无”。
这种感觉,他从未体验过。
“有趣的防御方式。”马格努斯的声音再次响起,但那股碾碎灵魂的压力,却如潮水般退去。他收回了试探的意志,因为他知道,强行破解只会摧毁这个有趣的“样本”。“你并非构建了一座心灵壁垒,你……是把自己变成了一座‘空城’。现在,回答我的问题,孩子。你灵魂中那首宁静的曲调,究竟是什么?”
赫克托缓缓睁开眼,他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但他挺过来了。面对原体的质问,他知道,任何谎言都毫无意义。但他可以用一种更高明的“诚实”。
“尊敬的原体,”赫克托的声音,带着一丝经历过巨大压力后的沙哑,但依旧平稳,“您所听到的曲调,并非‘我’之所有。它,是‘道’本身的回响。”
“它,是‘静默’之声。”
“伟大之洋(亚空间)的本质,是‘动’,是无穷无尽的欲望与能量在咆哮、在扩张、在填充每一个角落。而我所行之‘道’,其本质,是‘静’。是守持、是内敛,是在喧嚣中开辟出的一片‘空’。”
赫克托抬起头,直视着那只燃烧的独眼,说出了那句将定义这场辩论的话:
“所以,伟大之洋的歌谣,是一首‘累加’的史诗;而我灵魂的曲调,却是一支‘削减’的独奏。”
“削减?”马格努斯巨大的身躯缓缓降落,双脚轻轻地踏在由星光构成的“地面”上。他向前走了几步,每一步,都让周围的星云随之变幻。
“有趣的说法。知识,是宇宙的真理。力量,是实现真理的手段。我们千疮之子,毕生致力于‘累加’——累加知识,累加力量,以此启迪被蒙昧所包裹的人类。你却告诉我,你的道路,在于‘削减’?你要削减什么?削减智慧吗?削减力量吗?那不是回归于野蛮和无知吗?”
面对绯红之王的质疑,赫克托非但没有畏惧,反而感到了一丝……兴奋。他知道,接下来的对话,将是他播下那颗最关键种子的时刻。
“家祖的经典中,有这样一句话,”赫克托的声音变得悠远而深邃,“‘为学日益,为道日损。’”
“为学日益?”马格努斯重复了一遍,眼中流露出浓厚的兴趣,“为了学问,要每日积累。这正是我等的信条。”
“是的。”赫克托点头,“但后半句,才是关键——‘为道日损’。为了寻得最终的‘道’,却要每日削减。”
“削减的,并非智慧与力量本身。”赫克托一字一顿地说道,“而是驾驭它们的……‘自我’。是削减我们的骄傲,削减我们的欲望,削减我们认为‘我能掌控一切’的傲慢。”
他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说出了那个早已想好的比喻:
“如果说,伟大之洋是一道从天而降的、蕴含着无穷能量的狂暴瀑布。那么,您和您的军团,就是站在瀑布之下,试图用血肉之躯,直接去承接、去饮用这股力量的人。”
“您能从中获得磅礴的水流,这是无可否认的事实。但同时,您也不可避免地,会承受到瀑布中夹杂的泥沙、石块、以及那足以摧毁一切的冲击力。您越是渴望,张开的怀抱越大,承受的污染和冲击,也就越是猛烈。”
马格努斯的独眼微微眯起,这个比喻,显然触动了他。军团的“血肉变异”,正是这“污染”最直观的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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