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炊烟渐散，王家小院里亮起了昏黄的油灯，映得窗纸泛着暖光。李云谦帮着王大叔将白日晾晒的谷物归拢入仓，指尖触到干燥的麦壳，带着阳光晒过的温热气息，动作利落又沉稳，额角沁出的薄汗顺着下颌线滑落，却丝毫没停下手中的活计。他弯腰将最后一筐麦谷扛进仓房，转身时瞥见墙角堆着的几捆新割的稻草，顺手抽了几根规整好，垫在仓门内侧，免得夜间潮气侵入。
“今日多谢你搭手，不然这些粮食怕是要等到入夜才能收完。”王大叔擦了擦额头的薄汗，递过一碗凉透的粗茶。李云谦接过一饮而尽，清甜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大半疲惫，放下碗时指尖不经意擦过碗沿的细纹，笑道：“大叔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何况这也是帮着大伙照看口粮。”他目光扫过院中晾晒的谷物痕迹，忽然补充道，“对了，明日一早最好再检查一遍仓房的缝隙，最近夜里露重，别让潮气坏了粮食。”
话音刚落，院门外传来脚步声，李大爷提着一坛米酒走进来，身后跟着几个村里的后生。“听说云谦兄弟在此，我们特地来凑个热闹，顺便合计合计秋收的事。”李大爷嗓门洪亮，一进门就将酒坛放在桌案上，木凳在石板地上蹭出轻微声响。几个后生手里还提着自家种的瓜果，往石桌上一放，笑着说：“云谦哥，这是俺家院里结的甜瓜，甜得很，你尝尝。”
王大婶闻声从后厨出来，手里端着几碟腌菜和花生，瓷碟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儿，笑着招呼：“来得正好，晚饭刚备好，一起尝尝家常便饭。”她转身又进了后厨，不多时端出一大盆热气腾腾的杂粮饭，还有一碗炒野菜和一碗炖土豆，香气瞬间在小院里弥漫开来。众人围坐在院中石桌旁，油灯的光晕里，李云谦坐在主位一侧，神色平和，静静听着身旁人闲聊，偶尔拿起一块甜瓜咬上一口，清甜的滋味在舌尖散开。
酒过三巡，李大爷放下酒碗，碗底与石桌相碰发出闷响，神色渐渐郑重：“眼看秋收在即，往年都是各家自收自晒，可今年雨水多，怕是要赶工期。我想着，不如咱们村合力收割，先帮着老弱人家收完，再各自忙活，也能少些损耗。”
这话一出，几个后生纷纷点头附和，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小院里顿时热闹了几分。有人说：“俺家爹娘年纪大了，确实跟不上趟，要是能有人搭把手就好了。”也有人担忧：“合力收割是好，就怕有人偷懒耍滑，到时候反倒闹矛盾。”
李云谦指尖轻叩石桌，待众人声音稍歇，才缓缓开口：“李大爷说得在理，合力收割确实能解燃眉之急，但需得有个周全章程。”他抬眼扫过众人，目光沉静有力，“比如每日收割的区域划分、人手调度，还有晾晒场地的看管与登记，甚至是工具的统一调配，都得提前安排妥当，不然乱了秩序，反而误了时辰。”
王大叔抚着胡须，赞许地看向他：“云谦这话说到了点子上。我看不如就以咱们这小院为据点，每日清晨在此集合分派活计，傍晚再来此处核对进度，大伙觉得如何？”
众人闻言皆无异议，纷纷开口应下。李云谦趁热打铁，取出随身带着的纸笔——那是他昨日特意从行囊中取出备用的，在油灯下铺开纸张，笔尖蘸了墨，缓缓说道：“既然大伙信得过我，我便先草拟一份分工清单。”
他手腕轻转，笔尖在纸上落下工整的字迹，一边写一边解说：“青壮年分成三组，一组负责收割，一组运送谷物，一组整理晾晒场地；村里的老人可在小院值守，登记出入的粮食与工具；妇女们负责准备三餐与饮水，保障大伙体力。每日收工后，各组负责人来此处报备进度，有问题及时调整。”
油灯的火苗轻轻摇曳，将李云谦专注的侧脸映在纸上，他眉头微蹙，时而停顿思索，时而下笔如飞，神情认真得让人不忍打扰。众人围在一旁看着，见他条理清晰、考虑周全，原本还有些模糊的想法渐渐变得清晰，看向他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敬佩与信赖。有个后生忍不住感叹：“云谦哥真是心思缜密，有你帮着拿主意，咱们今年秋收肯定稳了！”
王大婶端来刚蒸好的杂粮馍，热气氤氲中，混着米酒的醇香与饭菜的香气，在小院里渐渐弥漫开来。李云谦放下笔，将写好的清单递到众人面前，指尖在纸页上轻轻点了点：“大伙看看，还有哪些需要补充的地方，咱们今日一并敲定，明日便可动手准备。”
有人指着清单上的“工具调配”一栏问道：“云谦兄弟，各家的镰刀、木叉规格不一，若是混用怕是不便，这该如何是好？”
李云谦早有考量，不假思索地回道：“可将各家工具集中到小院西侧的柴房，登记编号后分类摆放，每组领取时签字确认，收工时归还检查，损坏的统一登记，事后由村里共同承担修补费用，这样既方便调配，也能减少损耗。”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另外，我会每日提前半个时辰到小院，核对工具数量，再检查一遍晾晒场地的排水，确保万无一失。”
众人听了，纷纷点头称是，再无人提出异议。夜色渐深，院外的虫鸣声愈发清晰，油灯的光晕在小院里晕开一片温暖。李云谦将修改好的清单收好，仔细折好放进随身的行囊，抬头看向众人，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既然章程已定，那便辛苦大伙明日一早来小院集合，咱们齐心协力，定能顺利完成秋收。”
李大爷端起酒碗，站起身说道：“有云谦兄弟这般细致的安排，还有啥可担心的！我提议，咱们敬云谦兄弟一碗，多谢他为村里费心！”说着，他将碗中的米酒一饮而尽。众人纷纷起身举杯，碗盏碰撞声清脆悦耳。李云谦也端起碗，浅饮一口，目光扫过院中一张张淳朴的笑脸，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夜深人散，李云谦帮着王大叔收拾好桌椅，又检查了一遍仓房的门窗，才回到自己暂住的西厢房。他点亮桌上的油灯，从行囊中取出那份分工清单，借着微弱的灯光再次细看，在边角处补充了几句关于突发天气的应对办法，才满意地收起。窗外月光洒进屋内，映得地面一片清辉，李云谦躺在床上，耳边还回响着小院里众人的笑语，想着明日即将开始的秋收事宜，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浅笑，渐渐沉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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