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外的阳光越发透亮,洒在青石板路上,映得街边的草木都带着鲜活的暖意。李云谦站在石狮子旁,目光却紧紧锁着衙门那扇朱漆大门,方才在大堂里的激动渐渐沉淀,化作满心的焦灼,连指尖都不自觉地蜷缩起来。
张叔递过一壶凉茶,拍了拍他的后背:“别急,王大人既已下令,提审和捉拿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李兄很快就能出来。”话虽如此,他自己的目光也时不时往衙门里瞟,毕竟这些日子的波折太多,没亲眼见人出来,终究放不下心。青袍先生站在一旁,手里捻着胡须,望着远处的炊烟轻声道:“当年李兄为人正直,在镇上帮过不少人,如今沉冤得雪,也是天理昭彰。”他转头看向李云谦,眼底带着赞许,“你这孩子,能顶住这么大的压力找到证据,比你父亲当年还要坚韧几分。”
李云谦接过凉茶,却没喝,只紧紧攥着壶身,指尖传来的凉意稍稍压下了几分燥热:“先生过奖了,若不是您和张叔一路相助,我一个人根本撑不到现在。”他想起这些天在芦苇荡里的躲藏,蚊虫叮咬得胳膊上满是红痕,夜里只能靠着树干浅眠;在码头追查线索时,险些被对方的人发现,只能狼狈地躲进货箱,憋得胸口发闷;还有昨晚拿到关键证据时,对着昏黄的油灯彻夜核对,眼睛酸涩得几乎睁不开。这些画面在脑海里闪过,眼眶又有些发热,“我只盼着父亲能早点出来,别再受牢狱之苦,那牢里的饭食粗粝,夜里又冷,真怕他熬不住。”
街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有挑着担子卖菜的农妇,有背着书箱赶路的学子,还有摇着蒲扇闲逛的老者。路过的百姓好奇地打量着他们,低声议论着“听说李掌柜要被放出来了”“可不是嘛,多亏了他儿子四处奔走”,细碎的话语飘进李云谦耳中,他却没心思理会,只觉得每一秒等待都像被拉长了许多。之前那个收了铜板的差役从衙门里出来,见李云谦还站在原地,脚步顿了顿,走过来道:“放心吧,里面已经在提审了,王大人亲自问话,细致得很,不会拖沓。方才我路过牢房,见李掌柜正坐着闭目养神,气色倒还算安稳,没想象中那般憔悴。”
李云谦连忙拱手道谢,差役摆了摆手,转身又进了衙门。得到这句准信,他心里的石头稍稍落了些,却还是忍不住来回踱步,每一次脚步声落在青石板上,都像是在叩问时间,盼着那扇厚重的朱漆门能早点打开。张叔见状,拉着他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下:“坐会儿吧,来回走也没用,消耗体力。等会儿李兄出来,还得你扶着他呢,你这模样,倒像是比里面的人还紧张。”
李云谦依言坐下,目光却依旧没离开衙门大门。他想起小时候,父亲总喜欢牵着他的手,在镇上的石板路上散步,路过包子铺时,总会买两个刚出炉的糖糕,递给他一个,自己留一个,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模样,笑得眼角皱起细纹。后来他去外求学,临走时父亲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反复叮嘱他“在外要谨言慎行,照顾好自己,不用惦记家里”,那时的父亲,鬓角还没有这么多白发,脊背也依旧挺直,眼神清亮得像山间的溪水。可如今,父亲在牢里待了三个月,不知道消瘦了多少,会不会也像他当初熬夜找证据时那样,眼底布满红血丝,手上沾着洗不掉的污垢?越想,他心里越急,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那里还沾着早上从芦苇丛里带来的草屑,粗糙的触感像是在提醒他,这些日子的奔波都没有白费,光明总算要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衙门里传来一阵清脆的铜铃声,紧接着是衙役们走动的脚步声。李云谦猛地站起身,心脏“咚咚”狂跳起来,紧紧盯着大门,连呼吸都下意识放缓。只见两个衙役先走了出来,分列在门两侧,随后,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跟在后面——头发有些凌乱,额前的发丝贴在皮肤上,身上的粗布囚服还带着淡淡的霉味,袖口磨出了毛边,可那身形,那微微佝偻却依旧挺直的脊背,正是他日思夜想的父亲!
“爹!”李云谦再也忍不住,快步冲了过去,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哽咽,连脚步都有些不稳。
李父抬起头,原本有些浑浊的眼睛在看到他的瞬间亮了起来,像是蒙尘的明珠被擦拭干净,脚步也加快了几分,伸出颤抖的手,抚上李云谦的脸颊:“云谦……我的儿……”话刚出口,声音就沙哑得不成样子,眼眶瞬间红了,浑浊的泪水顺着眼角的皱纹滑落,滴在李云谦的手背上,带着滚烫的温度。
“爹,我在,我来接您了!”李云谦紧紧抱住父亲,感受着怀里熟悉的温度,感受着父亲单薄的肩膀,这些天所有的恐惧、委屈和疲惫都在此刻爆发,眼泪汹涌而出,浸湿了父亲的囚服,“您受苦了,是儿子来晚了,让您在牢里受了这么多罪……儿子不孝……”
李父拍着他的后背,力道有些虚弱,却带着满满的疼爱和欣慰:“不晚,不晚……你能平安,能为爹洗冤,爹就知足了。”他轻轻推开李云谦,仔细打量着他,见他眼下泛着青黑,脸颊也瘦了一圈,心疼地叹了口气,“你看你,都瘦成这样了,肯定没好好吃饭睡觉。”他又看向跟过来的张叔和青袍先生,艰难地拱了拱手,声音虽轻,却带着十足的感激,“张兄,先生,多谢你们仗义相助,这份恩情,李某记在心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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