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
那是一种毒。
一种比任何蛇吻、任何诅咒都更致命的、能从内部溶解灵魂的剧毒。
先知卡珊的话语,就是那淬毒的匕首。它精准地剖开了圣辉之刃每一名成员的胸膛,没有流一滴血,却将他们赖以为生的、名为“信念”与“骄傲”的心脏,活生生地摘除,扔在冰冷的石地上,任其在自我怀疑的尘埃中停止跳动。
脓疮。
手术刀。
棋子。
这些词,如同盘旋在神龛上空的秃鹫,用冰冷的、不带一丝情感的目光,审视着他们这些早已注定命运的……尸体。
利安德蜷缩在角落,双手抱着头,反复低声呢喃着圣典的祷文,但那熟悉的词句,此刻却像一串毫无意义的音节,无法给予他丝毫慰藉。艾拉则靠在塞拉斯身边,两人像两只受伤的野兽,在彼此的沉默中舔舐着同样的伤口。布里安娜……就连她那如磐石般的意志,也出现了裂痕,她只是机械地擦拭着盾牌,但那双总是燃烧着忠诚火焰的眼眸,此刻却黯淡如死灰。
只有一个人没有沉沦。
伊琳娜·霜语。
她没有哭泣,没有祷告,甚至没有颤抖。她只是站在神龛的中央,静静地、专注地、近乎痴迷地,凝视着那台被她亲手组装起来的、此刻却被赋予了“工具”之名的——谐振装置。
那颗曾属于远古巨塔的“风暴之心”,依旧在秘银与水晶构成的框架中,缓缓脉动。每一次搏动,都散发出混乱而狂暴的能量涟漪,如同被囚禁的、不甘的雷霆。
“……重锤……”伊琳娜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疲惫的蓝色眼眸中,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属于学者的偏执火焰,“……是啊……它现在……只是一柄重锤……”
一柄威力巨大,却也愚蠢无比的重锤!
它能砸碎城墙,也能将城墙之下的盟友一同碾为肉泥。它能震慑敌人,也会将自己的位置,如同黑夜中的篝火般,暴露给所有潜伏的猎手。他们之前的每一次使用,都是一场豪赌,一场用自己的生命和逃亡的运气,去赌那万分之一的胜利可能。
这不够。
这远远不够!
尤其是在知道了敌人是“双头之蛇”之后!用一柄重锤,去对付一条藏在城市心脏里的、无形的毒蛇?那无异于用巨石去砸水中的倒影!可笑!愚蠢!
“……伊琳娜……”
一个沙哑的声音,将她从思维的风暴中唤醒。
凯兰·光铸走了过来。他的脸上,再也看不到那种属于圣光之子的、不容置疑的神圣光辉。那场关于“棋子”的审判,将他神性的外壳敲得粉碎,露出了底下那个疲惫、迷茫、却也因此……更加坚韧的凡人灵魂。
“我……看到了更多。”他没有看伊琳娜,而是看着那颗脉动的“风暴之心”,仿佛在对着另一个世界的倒影说话,“在那个梦里……赫克托告诉我的,不止是威胁……”
伊琳娜的呼吸一滞,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惊人的亮光!
“那条链接……”凯兰的声音很低,像是在努力回忆一场即将消散的梦境,“……沃拉克和它那个‘英雄’造物之间的链接……赫克托说……那不是一根绳子……”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一个精准的词。
“……它更像……一首歌。”
“——一首歌?!”伊琳娜的学者本能瞬间被点燃!
“是的。”凯兰点头,眼神变得深邃,“一首非常……非常复杂的歌。由无数混乱的、刺耳的噪音组成。但在这场风暴般的噪音里,有一个核心的、绝对不会改变的……主旋律。一个音符。赫克托说,那才是沃拉克真正的‘声音’。只要那个音符在响,它的傀儡就不会倒下。”
噪音的风暴……
唯一的音符……
歌……
……手术刀!
——轰!!!!!!
一道无形的闪电,在伊琳娜的脑海中骤然炸开!将所有的迷雾、所有的绝望、所有的虚无,都劈得烟消云散!
她明白了!
她彻底明白了!!!
“……我不需要……砸碎那台收音机……”她的嘴唇因为极致的兴奋而微微颤抖,语速快得几乎让人听不清,“……我只需要……找到那个频道……然后……用一个更强的、相反的信号……去干扰它!!!”
“凯兰!”她猛地抓住凯兰的手臂,力气大得让后者都为之一惊,“告诉我!那个‘音符’!赫克托描述的那个‘音符’!它的一切特征!它的感觉!它的质感!是高亢还是低沉?!是尖锐还是圆润?!快!告诉我!!!”
凯兰被她眼中那足以燃烧一切的求知火焰所震慑。他闭上眼睛,竭力回忆着那来自灵魂深处的呼唤。
“……它……很细……像一根……即将绷断的蛛丝……”他艰难地描述着,“……但又……无比坚韧……带着一种……命令的……冰冷……和……吞噬的……饥饿……它藏在所有声音的最底下……就像……深海里的一根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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