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策离开房间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那扇隔绝了内外空气的木门关上,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闷响,却如同重锤敲在林砚书紧绷的心弦上。她维持着背对门口的姿势,肩膀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丝,但身体深处那种被毒蛇环伺的冰冷僵硬感并未消退。他没有如往常般用那些温存或胁迫的话语做结尾,也没有留下任何明确的归期暗示,这份不寻常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更沉重的压迫。
她缓缓转过身,目光扫过空无一人的客厅。茶几上,那杯早已冷透的茶,在她“失手”倾洒后留下淡淡的、已近干涸的渍痕,像一个丑陋的疤痕,提醒着方才惊心动魄的无声交锋。空气中还残留着沈策身上那股淡淡的、混合了须后水和某种冷冽木质调的气息,此刻闻来,只觉窒息。
她没有立刻动作,而是站在原地,侧耳倾听。门外走廊一片死寂,但远处似乎隐约传来电梯运行的轻微嗡鸣,方向是下行。他离开了这栋楼。
林砚书无声地舒出一口气,指尖却依旧冰凉。她走到窗边,撩开厚重窗帘的一角,目光如隼,投向楼下。暮色已浓,疗养院的路灯在渐起的夜雾中晕开昏黄的光圈,将婆娑的竹影拉得斜长,宛如幢幢鬼影。停车场里,那辆属于沈策的黑色SUV静静蛰伏在角落,车身反射着冰冷的光。他去了哪里?是去疗养院其他地方,还是离开了这里?那个电话,是打给谁?是向他口中“需要处理麻烦”的父亲沈卫东汇报?还是向那个更神秘、更冷酷的“沈少”请示下一步?亦或是,与他那个麻烦缠身、行踪成谜的弟弟沈浩有关?
无数个念头在脑中翻腾,每一个都带着不祥的预感。沈策的“请求”被自己以“惧怕父亲”为由挡回,这看似柔弱的推拒,实则堵死了一条他试图用来“解决麻烦”的捷径。以他的性格,绝不会轻易罢休。暂时的退让,往往是为了积蓄力量,发动更精准、更难以防备的下一击。他会怎么做?是继续用怀柔策略,试图瓦解自己的心防?还是失去耐心,采取更直接、更危险的手段?
耳机里传来极其轻微的电流杂音,随即是父亲林华国刻意压低、但沉稳依旧的声音,透过加密频道传入耳中:“目标已驾车离开疗养院范围,方向东南,B组已秘密尾随。C组监测到其手机信号在离开房间后曾短暂接入一个加密虚拟号码,通话时长47秒,内容无法破译,但信号源初步定位在邻省K市方向。通话结束后,目标手机信号保持静默。你那边情况如何?”
K市!又是K市!那个与“影子”沈少、废弃化工厂、以及失踪的沈浩密切相关的方向!这短短47秒的加密通话,像一根淬毒的针,刺破了表面短暂的平静。沈策果然在行动,而且联系的对象,指向了那个更深的漩涡中心。
“我没事,爸。”林砚书同样压低声音,语速极快,确保每一个字都清晰,“他刚才试图让我说服您,为沈家葡萄园的‘麻烦’提供非正式的背书或说明,被我以害怕您、不敢开口为由拒绝了。他表面接受,但情绪有明显压抑,离开时未做任何后续约定。我判断,他不会放弃,很可能在策划其他方案,或者……在等K市那边的指示。”
“判断正确。”林华国的声音带着一丝冷峻的赞许,“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试图将我也拖下水,利用我的身份为沈家可能存在的非法活动提供掩护。这说明他们遇到的‘麻烦’不小,急需外力介入解围。K市的动向是关键,沈浩的失踪、‘影子’的出现,以及沈策此刻的联络,很可能指向同一个危机节点。你要做好心理准备,砚书,他下一次出现,带来的可能不再是请求,而是……交易,或者威胁。”
交易?威胁?林砚书的心猛地一沉。沈策手中还有什么筹码?除了她,还有什么能威胁到父亲?一个模糊而可怕的念头划过脑海——那些“月光”样本?她被迫服药的可能证据?甚至……沈家可能掌握的、关于父亲工作的一些边缘信息?不,父亲行事一向谨小慎微,绝无把柄。那会是什么?
“爸,他会用什么来威胁?”她忍不住问,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不清楚。但无非是利益、名誉,或者……人。”林华国停顿了一瞬,声音更沉,“他可能会抛出一些真假难辨的、关于沈家‘生意’的所谓内幕,暗示如果得不到帮助,可能会‘牵连’到我;也可能……会拿你作为直接的筹码。记住,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你的安全是第一位的。我们的布控已经就位,他翻不起大浪。你需要做的,是继续扮演好你的角色,观察,周旋,获取信息,但绝不妥协,绝不答应任何实质性条件。尤其注意,他可能会再次试图让你接触药物、食物或水。”
“我明白。”林砚书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是的,恐惧无用。父亲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她现在要做的,是当好这个“诱饵”,同时保护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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