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浓稠，也最是寂静。台灯暖黄的光晕下，林砚书坐在书桌前，新摊开的笔记本扉页上，“真相与公道”四个字墨迹已干，力透纸背。她打开那个记录着与沈策过往点滴的旧手机，不是为了缅怀，而是为了冷静地、如同法医解剖般，重新审视这段关系的每一寸肌理，寻找所有被温情脉脉的糖衣所包裹的毒刺。
她点开聊天记录，指尖滑动，时间线开始倒流。那些曾经被她视为甜蜜关怀、恋人之间理所当然的付出，如今在冰冷的屏幕光下，逐渐显露出截然不同的、令人齿寒的轮廓。
记录清晰得刺眼。从他们关系确立不久后开始，一种极其固定且不平衡的模式就逐渐成型：
【沈策：晚上加班，好饿。食堂的饭简直不是人吃的。】
【林砚书：那怎么行？想吃什么？我帮你点外卖送到单位吧？】
【沈策：还是宝贝心疼我。想吃那家日料了，就是有点远。】
【林砚书：好，地址发我。】
【沈策：今天出去应酬，估计又得喝酒，烦。】
【林砚书：少喝点，记得提前吃点东西垫垫。要不我先给你订了燕窝和粥还有醒酒茶送到门口？】
【沈策：行，你看着办吧。还是你最懂我。】
……
类似的信息，成百上千条。沈策的“倾诉”或“抱怨”永远是开场白，紧接着便是林砚书自然而然的、甚至带着心疼的“解决方案”——点外卖、送吃的。从简单的快餐，到价格不菲的料理；从单位门口，到应酬的酒店。风雨无阻，几乎从未间断。她那时只觉得，爱一个人，就是在他需要的时候给予温暖，满足他的口腹之欲，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甚至，她会因为他一句“还是宝贝对我最好”而暗自甜蜜。
现在再看，这哪里是恋人间的互相照顾？这分明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单方面的“供养”！他像一个永远在索取、永远填不满的饕餮，而她，就是那个自动化的、无需支付任何情感对等成本的“供给站”。
社交软件的转账记录和消费提醒，更是触目惊心。她点开与沈策的聊天窗口，关联的支付记录自动弹出。
【XX餐厅，消费2280元。】 备注：沈策和朋友聚餐。
【XX饭店，消费1890元。】 备注：沈策招待朋友。
【XX超市，消费650元。】 备注：沈策单位发放福利卡需补差价。
【XX加油站，油费充值500元。】 备注：沈策出差用车。
……
甚至，连他偶尔“心血来潮”说给她买的小礼物（往往是不值钱的小玩意儿），付款人竟然也是她！而他收到她偶尔送的、用心挑选的、价值相当的礼物时，通常只是淡淡一句“谢谢”，再无下文。
他出去吃饭，她结账；他和朋友聚会，她买单；他单位的福利卡不够，她补上；他私人用车的油费，她支付……林砚书的手指微微颤抖，她从未如此清晰地将这些零零碎碎的支出汇总审视过。这是一笔多么庞大而持续的开销！而她，竟然从未觉得有何不妥！她那时沉浸在“为他付出”的自我感动里，认为这是她经济独立、有能力“疼爱”男友的表现，甚至隐隐有种“我能养得起他”的扭曲自豪感。
现在她才明白，这不是“疼爱”，这是“被吸血”！沈策早已将她的付出视为理所应当，甚至是一种变相的“贡奉”。他用甜言蜜语和情感依赖，构建了一个她心甘情愿、源源不断提供物质支持的畸形关系。她的独立和优渥，成了他肆意榨取的资源。
还有那些细节。她翻到相册，有无数张沈策办公桌的照片。桌上，永远有一束新鲜欲滴的鲜花。玫瑰、百合、向日葵……每周一换，从未重样，也从未枯萎。那是她定的每周鲜花配送服务，直接送到他单位。他曾在同事羡慕的目光中，得意地炫耀“我女朋友送的”，换来她羞涩的满足。
如今再看，那束永远盛放的鲜花，像极了这段关系的讽刺隐喻——她用金钱和心思维持着表面的光鲜亮丽，而内里，早已被他蛀空、腐败。
还有那些从未断过的高档水果、进口零食、品牌饮料，成箱地往他单位寄。他分给同事，收获人情和赞美，她则沉浸在“贤惠体贴”的虚幻满足中。她记得有一次，她偶然提到一种很贵的进口樱桃不错，第二天，沈策就“随口”说：“哦，那个啊，我办公室还有两箱，同事给的，你喜欢我明天带回来。” 她当时还傻傻地感动，以为他时刻惦记着自己的喜好。现在才惊觉，那两箱樱桃，恐怕就是她之前寄去的！他用她的东西，来对她进行廉价的“示好”！
越看，心越冷，也越清醒。所有这些“好”，这些“付出”，在沈策那里，根本不是爱的表达，而是她“应该”做的，是她维系这段关系必须支付的“价码”。他享受着她的物质供养，享受着被她高高捧起的虚荣，却从未给予对等的回馈——情感上的深度共鸣、精神上的平等尊重、未来规划中的切实担当，他通通吝于给予，或者，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给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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