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白日的紧绷与伪装如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满室清冷月光和一颗无处安放的心。林砚书蜷缩在床角,手机屏幕的光幽幽映着她苍白的脸。那些被刻意压抑、不敢触碰的记忆,此刻如同挣脱了枷锁的幽灵,争先恐后地涌入脑海,每一个细节都带着尖锐的讽刺,将曾经的美好戳得千疮百孔。
记忆最深处,是乌斯河畔的黄昏。残阳如血,将连绵的沙丘染成瑰丽的橙红。沈策指着远方天地相接处,声音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虔诚的激动:“砚书,你看,那就是真正的大西北!苍凉、壮阔,能吞噬一切渺小!等下次假期,我一定带你去!我们去戈壁滩上看星空,去敦煌看飞天,去嘉峪关感受什么叫‘天下第一雄关’!”
那时,他眼中闪烁的光芒,曾让她深信不疑。她偎依在他身边,听着他描绘江南的烟雨朦胧、古都的千年气韵,仿佛那些风景已然在他们共同的未来蓝图中熠熠生辉。他甚至细致地勾勒过见家长的场景——他会如何赢得她父母的认可,他们会有哪些共同的朋友,订婚仪式该是怎样的温馨而不失庄重……每一个细节,都曾让她心头滚烫。
正是怀着这份对未来的无限憧憬,她,林砚书,一个在纪律部队中成长起来、凡事讲究章程规则的人,竟提前悄悄准备好了结婚所需的报告材料。那些表格、证明,她反复核对,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收在一个专用的文件袋里,像守护着一个甜蜜的秘密。她记得,有一次通话,她略带羞涩又充满期待地告诉他:“结婚要交的那些报告材料,我都差不多准备好啦,就等你来见过我爸妈,我们就可以……”
电话那头,沈策的反应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了一下,随即是一种快速的、近乎敷衍的“嗯,知道了,你先收好。”然后便迅速将话题引向了别处,问他工作是否顺利,问他所在城市的天气。当时,她只以为他是忙,或是男人对这类琐碎手续天生的不耐,甚至还暗自笑话自己太过心急。
现在回想,那根本不是什么不耐,那是一种下意识的回避和冷漠!是从那时起,那个几乎每天都会在睡前或清晨信息里问“砚书,我们什么时候结婚?”的人,问询的频率渐渐减少了,直至最终不再提起。而她,竟还傻傻地为他找理由,以为是工作压力大,或是感情进入了平稳期,不必再时时挂在嘴边!
原来,一切早有迹可循。当他利用她家庭的背景,或许顺利达成了某些初步目的(比如调动、或是获取了某些她当时并未察觉的资源)之后,他心态就变了,飘了。那些曾经共同描绘的蓝图,在他眼中,恐怕早已失去了利用价值,变成了可以随意丢弃的废纸。她的满腔热忱和精心准备,在他那里,不过是一场可笑的一厢情愿。
更让她心寒刺骨的,是关于“家”的承诺如何变成一场赤裸的算计。
他曾信誓旦旦地说过,羡慕她家乡城市的稳定与宜居,说要来这里定居,要和她一起买个房子,筑个窝。她当真了。满怀对未来小家的向往,她开始利用休息时间去看房。她比较地段、户型、学区,甚至悄悄计算着两人的公积金和还款能力。当她终于看中一套心仪的房子,兴奋地打电话告诉他时,电话那头的沈策,语气却充满了意想不到的疏离和挑剔。
“哦,那个小区啊……位置是不是偏了点?我觉得我们还是换个城市发展比较好,比如其他大城市,省城,机会更多。”他轻飘飘的一句话,像一盆冰水,浇熄了她所有的热情。
她愣住了,试图挽回:“可是……你之前不是说喜欢这里吗?而且我爸妈也在这里,互相有个照应。这房子我真的看了很久,觉得挺好的。如果你担心压力,没关系,我爸妈说了可以支持我们一部分首付,剩下的我们自己公积金贷款,压力应该不大。我可以先买下来……”
她压下心头的失落,认真算过账——她父母愿意支持三分之二,加上自己的积蓄,能覆盖大部分的房款,剩下的一点点怕沈策不习惯,可以用两人的公积金慢慢还。于是她再次试着沟通:“要不这样,我家出大部分,剩下的我们一起还,好吗?”
“我不出钱。”他说得干脆,“要写我的名字。”
林砚书怀疑自己听错了:“你不出钱……还要写你的名字?”
“当然。”沈策的语气理直气壮,“结婚的房子,凭什么不写我的名字?这是一种保障,也是一种尊重。”
她觉得胸口像被什么堵住,声音发紧:“可这房子大部分是我家出的钱,你一分不出,却要写你的名字……这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他不以为意,“我们是夫妻,你的就是我的,我的也是你的。房子写我的名字,难道不是理所当然?”
她终于听出了话里的荒谬——他口口声声说“你的就是我的”,却从未提过“我的就是你的”。
“那如果我一个人买,算作我的陪嫁,不写你的名字呢?”她试探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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