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给妈细说说!
母亲的兴致彻底被勾了起来,身子不自觉地又往前倾了倾,身下的石磨盘发出轻微的、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姑娘是哪里人?家里做什么的?也是当兵的? 一连串的问题像珠子般滚落出来。
沈策抬起眼,望着远处黑黝黝的、仿佛巨兽脊背般的山峦轮廓,斟酌着用词。
他知道,有些信息需要让母亲安心,有些则需要暂时模糊处理。
她是南方人,家离咱们这儿很远,隔着千山万水呢。
他顿了顿,选择了一个比较中性的说法,
她父母......也都是在部队系统里工作的,算是同行。
然后,他迅速将话题引向林砚书本人,语气里带着难以抑制的骄傲,
她还有个弟弟,年纪小,还在上学。砚书自己特别优秀,是正儿八经的研究生学历,文笔顶好,领导的重要稿子都离不了她。
还会弄电脑数据,特别厉害,他们单位好多技术难题都是她解决的......
他一口气说了许多,仿佛要把林砚书所有的好都摊开在母亲面前。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什么,像献宝似的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屏幕亮起的瞬间,柔和的光线照亮了母子二人靠得很近的脸庞。
母亲看见屏保上那张照片——是昨晚视频时,林砚书调皮地截下的瞬间,两个年轻人的脑袋凑在一起,背景是林砚书宿舍的窗户,窗外是高原清冷的月光,他们的笑容有些模糊,却洋溢着满满的青春和幸福。
周玉梅低低地惊呼一声,眯起眼睛,凑得更近了些,几乎要贴上屏幕,
真是个齐整姑娘!眉眼秀气,看着就透着一股灵气劲儿。
她端详了很久,眼角的笑纹像湖面的涟漪,一圈圈荡漾开来,
有文化,又明事理,还能在部队里吃得开,真是不容易。策策,
她抬起头,神情变得异常严肃而认真,你可要真心实意、好好待人家!这么老远的,姑娘家一个人在边关那边,吃苦受累,心里还不知道怎么想家呢......
我知道的,妈。您放心。
沈策收起手机,语气郑重得如同宣誓,我肯定对她好。
一阵更深的沉默降临了。
只有风穿过老槐树光秃枝桠时发出的、若有若无的呜咽声,像是古老的低语。
几片残存的枯叶终于挣脱了枝头,飘飘悠悠地落在磨盘上,落在他们的脚边。
沈策无意识地折着手里的一截枯树枝,发出细微的声。
他能感觉到母亲的目光一直落在他侧脸上,带着一种欲言又止的复杂情绪。
那...... 母亲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很轻,几乎被风吹散,
她家里人......知道你不?对你们这事......是啥个态度呀?
这个问题,她似乎酝酿了很久,终于问出了口,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对于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来说,与部队上的领导家庭结亲,心里难免有些本能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敬畏和忐忑。
沈策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沉默了几秒,选择了一个相对稳妥的回答,既不让母亲过度担心,也保留了必要的空间:
砚书说,她跟她爸妈提过我一下,大概说了说情况。具体的......还没细说。她说等她下次休假回家,会找个合适的机会,正式跟家里好好讲一讲。
他刻意省略了林砚书父亲可能职务较高这一节,也略去了自己心底那丝若有若无的压力。
周玉梅良久没有作声,只是伸出手,轻轻地、有节奏地拍着儿子的膝盖,一下,又一下。
那手掌的温度和稳定的节奏,仿佛带着某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月光不知何时又被薄云遮住,巷子里的光线暗了下来,母子二人的身影几乎融入了浓重的夜色里,只有远处自家窗户的那点光,成了一个温暖的坐标。
沈策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有些突兀,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
要是......要是她家里条件,比咱们家......好上很多,您说......我......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那份潜藏的不安已经流露了出来。
傻孩子。 母亲几乎是立刻打断了他,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柔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咱家是不如人富贵,你爹种了一辈子的葡萄,伺候那几亩沙地,靠天吃饭,也靠力气吃饭。可他酿出的酒,十里八乡哪个不夸一声好?你娘我虽然只是个唱戏的,没念过多少书,可当年站上舞台,下面坐着的,达官贵人也不少哩。
她停下拍打的动作,转而替儿子理了理刚才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衣领,指尖似乎还残留着葡萄藤的清甜和油彩的淡淡气味。
人活这一世,重要的是本分、是骨气。你对人家姑娘真心实意,对工作尽心尽力,行的端立得正,这比什么家世背景都强,都硬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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