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山。
金光砸落山巅,无声无息。
孙悟空站在崖边,脚下石头完好无损。
他看着这座山。
整座山脉妖气粘稠,凝成实质,盘踞在山峦沟壑。山风吹来,带着草木腐败和血垢的腥甜,令人作呕。
不远处,一只穿山甲精在洞口打盹。
孙悟空没动,眼皮撩起,扫了过去。
就这一下。
“咯吱!”
穿山甲精全身鳞片炸开,根根倒竖!来自血脉的恐惧扼住了它的心脏和喉咙。
它睁开眼,看见了那僧人。
僧人什么都没做,没有一丝杀意。
可穿山甲精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被碾碎。
它想尖叫,喉咙里只有“嗬嗬”声。它想逃,四肢发软,一股骚臭液体浸湿了泥土。
孙悟空下巴朝着主峰方向扬了扬。
一个无声的询问。
穿山甲精求生本能爆发,立刻磕头,前爪在地上疯狂比划一个洞穴的轮廓。
孙悟空不再看它。
那股威压消失了。
穿山甲精两眼一翻,口吐白沫,昏死过去。
孙悟空身形一晃,已在百丈之外,几个起落,就到了主峰的洞府前。
洞口上方,刻着三个大字——黑风洞。
洞内灯火通明,污言秽语混杂着几句佛经断章,伴着粗犷的笑声传出。
孙悟空隐去身形,凑到洞口。
洞府极大,石桌石凳,墙上还挂着几幅抢来的字画。
身高八尺、面如锅底的黑熊精,坐在主位上。
他下方,左边是个道人,右边是个秀士。
而在三个妖怪中间的石桌上,那件锦襕袈裟正大放异彩,宝光流转。
他们正在开“佛衣会”。
“贤弟!两位贤弟请看!”
黑熊精端起牛头骨酒碗,朝着袈裟一指,满面红光。
“看见没有!这上面的如意珠、摩尼珠、辟尘珠、定风珠!这霞光!这瑞彩!他娘的,这才是真宝贝!佛门至宝,圣僧唐玄奘之物,现在是我的了!”
那白脸秀士哈着腰凑上去,伸长了脖子,眼里全是贪婪。
“哎呀!恭喜兄长,贺喜兄长!这宝贝……啧啧,简直是为兄长您量身定做的!”
他挤眉弄眼,做出担忧的模样。
“只是兄长,这宝贝的来路……干净吗?小弟可是听说,那唐僧身边,跟了个硬茬子,就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那个孙悟空啊!”
听到这话,黑熊精“哼”地一声从鼻孔里喷出两股酒气,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怕个鸟!”
他把牛头骨碗重重往桌上一顿,“砰”的一声,震得盘子都跳了起来。
“到了老子的手里,那就是我的!别说他孙悟空,就是如来佛祖来了,也得跟老子讲讲道理!”
他抓起一块流油的鹿腿,狠狠咬了一口,满嘴油光地继续咆哮:
“那个金池老儿,忒不中用!一把火连两个凡人都烧不死,废物点心!”
“等老子明日酒醒,亲自下山!管他什么泼猴,一并打杀了,剁碎了喂山里的狼虫!到时候一把火烧个干净,谁知道是我干的?”
旁边的道人一拍大腿,站起来叫好。
“兄长威武!兄长说得太对了!”
他对着黑熊精一拱手,摇头晃脑。
“我等山野之人修行,讲究‘法、侣、财、地’!这‘财’字,可是根本!为了求财,杀他两个人算个屁!这点杀孽,都不够老天爷塞牙缝的!”
“说得好!”黑熊精兴奋地一拍油腻的大腿,引得那道人为知己,又要满饮一碗。
三妖举起酒碗,叮当一碰,各自痛饮。
酒过三巡,黑熊精伸出油乎乎的大手,在袈裟上爱不释手地抚摸,摸完,还顺手在袈裟一角擦了擦嘴角的油渍。
他又叹了口气,脸上浮现出一丝向往。
“唉,说起来,我与观音禅院那金池长老,也算论道多年的好友。他虽贪鄙,却也精通佛理。我二人时常谈经,他总说佛法亦有三乘,小乘渡己,大乘渡人,皆非究竟。”
他顿了顿,肥硕的脸上竟流露出一丝神圣感。
“吾辈修行,所求者,乃是那直指本源,不立文字之无上大法啊!”
“兄长高见!”
“兄长真乃我辈楷模!求财证道两不误啊!”
白花蛇怪和苍狼精又是一阵吹捧。
洞外,孙悟空听着这一切,心里毫无波澜,甚至想笑。
好一个“无上大法”。
那就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是“功德”。
他不再隐藏气息。
一步,踏出。
他走到了黑风洞唯一的洞口正中央。
阳光被他不算高大的身影遮蔽。
洞府之内,猛地一暗!
正在兴头上的三只妖怪,笑声戛然而止。
突如其来的黑暗,和那扑面而来的太古气息,让洞内空气降至冰点。
“谁?!”
黑熊精暴喝一声,酒意全无,手中的牛头骨碗“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他眯起铜铃大的眼睛,死死盯住洞口。
光影勾勒出一个轮廓,是个身穿月白僧袍的俊朗僧人,正看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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