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用运输机在经历了漫长的飞行后,终于降低了高度,透过舷窗,已经能够清晰地看到下方那片熟悉的、属于滦州县的土地。
纵横的田埂、低矮的房舍、以及那片日益扩大的厂区轮廓,都让杨术旺感到一种归家的迫切。
飞机在一条经过加固的略显粗糙的跑道上平稳着陆。
舱门打开,混合着泥土和工业气息的熟悉空气涌入,杨术旺深吸一口气,踏上了滦州的土地。
机场其实更像一个加强型的野战机场,一场小规模但气氛热烈的欢迎仪式正在等待。
罗锦松亲自带队,县里主要领导班子成员,红星系列工厂的负责人徐继顺、周建国,以及杨术旺的家人。
父亲杨国柱、母亲李秀兰,还有被他念叨了无数次的小侄女杨晓丽,都来了。
“老四!可算回来了!”杨国柱上前,用力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眼眶有些发红,之前演鬼子积累的怨气在见到儿子平安归来的瞬间烟消云散。
“老四啊,在那边没吃苦吧?”李秀兰拉着杨术旺的手,上下打量着,生怕儿子掉了一斤肉。
“老叔!老叔!”小侄女杨晓丽像个小炮弹一样冲过来,抱住杨术旺的腿,软糯的童音瞬间融化了他一路的疲惫与思虑。
罗锦松也走上前,紧紧握住杨术旺的手,语气感慨,道:“杨术旺同志,辛苦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家里这一大摊子,可都盼着你呢!”
简单的寒暄和介绍随行的赵树林等人后,杨术旺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投向了远处那片已经初具规模、但在他眼中问题重重的厂区——红星电子厂。
远程指挥终究是隔靴搔痒,他迫切地想知道那里的真实情况。
欢迎仪式一结束,杨术旺甚至没顾上先回家放下行李,只是将带给家人的礼物塞给路瑶,便对罗锦松和徐继顺道:“罗县长,徐厂长,先去电子厂看看。”
罗锦松理解他的心情,点了点头,道:“好,我陪你一起去。”
一行人乘车直奔红星电子厂。
越是靠近厂区,杨术旺的眉头皱得越紧。
厂区外部看起来还算整齐,但是一些细节,比如管线的铺设、通风口的布局,都显得不够规范。
走进主厂房,一股混合着金属、机油和新刷油漆的味道扑面而来。
厂房内部空间高大,但是此刻却显得有些混乱。
巨大的光刻机、离子注入机、薄膜沉积设备等核心装备已经就位,但是周围散落着各种工具、零部件和废弃的包装材料。
一些辅助管线、电缆的铺设显得杂乱无章,几名工人正在技术员的指挥下,试图调整一台大型真空泵的位置。
徐继顺脸上露出惭愧之色,解释道:“杨工,你远程指导后,我们勉强让光刻机曝光出了图形,但是稳定性极差,合格率一直在低位徘徊,而且其他设备……”
“联动调试一直不成功,问题层出不穷。”
杨术旺没有作声,他快步走到那台核心的光刻机前。仅仅扫了几眼,他的心就沉了下去。
镜头组的保护盖上有明显的手印污渍,说明日常维护清洁不到位。
工作台的气浮导轨附近,能看到细微的金属碎屑,这是装配时清理不彻底留下的隐患。
他蹲下身,用手电照射设备基座与地面的连接处,发现调平螺钉的锁紧螺母竟然有松动的迹象!
“这台设备,最后一次精密调平是什么时候?按照我传真回来的流程做的吗?”杨术旺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丝冷意。
负责光刻机调试的技术组长额头冒汗,支吾着回答,道:“是……是按照流程做的,但是……”
“但是后来为了调整旁边的离子注入机管道,移动了千斤顶,可能……可能有点影响……”
杨术旺站起身,语气不善的道:“有点影响?”
“微米级的精度,一丝一毫的应力变化都是致命的!”
“你们这是在拿几百万的设备当玩具!”
他又走到旁边的离子注入机前,发现真空管道的某个法兰连接处,密封圈竟然装反了!
再看薄膜沉积设备,反应腔体的冷却水接口有轻微的渗漏,地面积了一小滩水渍。
仅仅是走马观花地看了一圈,杨术旺就发现了不下十处明显的安装错误和操作不当。
远程指挥毕竟无法替代现场的亲力亲为,很多细节,没有他盯着,这些初次接触如此精密设备的工程师和工人们,根本无法理解和执行到位。
他们或许有热情,有干劲,但缺乏经验和那种对精度近乎偏执的追求。
项目进度何止是滞后,简直就是在一片错误的基础上艰难爬行!
照这个情况下去,再投入多少资金和人力都是白费。
“全部停下!”
杨术旺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火气,沉声命令道:“所有设备,立刻停止一切调试和操作!”
“所有参与安装调试的人员,包括技术员和工人,半小时后到会议室集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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