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婴周宝圆的真实身世调查结果,被罗锦松与安志春默契地进行了封存处理。
那份记录着一个时代悲剧的卷宗,被标记为普通遗弃案,静静地躺在了档案柜的角落,不再对任何人提起。
然而,这个结果却在罗锦松等少数知情领导心中,投下了一颗沉重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久久难以平息。
他们动用如此力量,最终挖掘出的并非预想中的阴谋,而是一个赤裸裸的、关乎生存与选择的现实困境。
那个女知青,为了逃避下乡的艰苦,或者说为了在艰苦中寻求一丝喘息,走上了歧路,最终酿成苦果,连带一个无辜的生命险些夭折。
这背后折射出的,是庞大知识青年群体面临的前途迷茫与生存压力,是城乡二元结构下难以调和的矛盾,也是地方上无法提供足够就业岗位以吸纳这些年轻力量的深层焦虑。
罗锦松坐在办公室里,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窗外,是略显萧条的滦州县城。
电机厂、机械厂、电风扇厂、闹钟车间的技术改造和扩张,虽然解决了一部分职工子弟的就业,但是对于每年涌出的毕业生和亟待安置的回城青年来说,依旧是杯水车薪。
更不用说,还有像那个女知青一样,从城市来到农村,渴望回城的知识青年们。
“根源,还是岗位太少了啊……”
罗锦松长长地叹了口气,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作为一县之长,他肩负着发展经济、改善民生的重任,可在这资源匮乏、计划经济的框架下,每开辟一个新的岗位,都如同在岩石上开凿,艰难无比。
杨术旺的出现,像是一把锋利的凿子,硬生生在僵化的体制上凿开了几个口子,带来了电风扇、闹钟、水电站这些新希望。
但是,仅仅这几个点,还远远不够。
他想到了闹钟车间。
自从电机厂的闹钟生产线在杨术旺间接指导下磕磕绊绊走上正轨后,生产出的红星牌闹钟因为设计新颖、走时准确,在周边地区已经打响了名气,几乎是生产多少就被抢购多少。
市场前景极好,完全有能力扩大生产规模。
“必须把闹钟车间扩大成厂!”罗锦松下定了决心。
这不仅能带来更多的利税,更重要的是,能提供大量的就业岗位,尤其是适合有些文化底子的青年的岗位。
这或许能缓解一部分县里的就业压力,甚至,如果规模足够大,是不是可以向上级申请,吸纳一些表现好的本地知青回城工作?
哪怕只是临时工,也是一个希望,一条出路。
但是,这个想法面临的最大难题,依然是原材料。
计划内的金属、塑料等物资指标有限,想要扩大生产,计划外的原材料从哪里来?
他再次想到了杨术旺。
这个年轻人似乎总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能从废品堆里找出宝贝,能用看似不可能的方法解决问题。
几天后,罗锦松特意找了个由头,将杨术旺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他没有先提闹钟厂扩产的事,而是用一种沉重的语气,简单提了提那个弃婴父母的调查结果。
“……是个下乡的女知青,和村里的生产队长。”
“为了少吃苦,走了错路,孩子生下来不敢留,就……”
罗锦松观察着杨术旺的反应,语气带着惋惜,接着道;“说起来,也是个可怜人。”
“要是城里,或者咱们县里,能有她们这些有点文化的年轻人合适的岗位,也许……唉。”
杨术旺沉默地听着。
他救下小圆圆时,更多的是出于一种本能的对生命的怜悯和来自后世价值观的冲击。
此刻,听到这背后的具体原因,心情更是复杂。他明白罗锦松话里的深意,这不单单是一个个体的悲剧,更是一个社会问题的缩影。
罗锦松见铺垫得差不多了,话锋一转,直接抛出了核心难题,道:“术旺啊,不瞒你说,我这个县长,现在最头疼的就是两件事:一是电,二就是人!”
“电的问题,有你在郭庄水库忙活,我看到了希望。”
“可人的问题……”
“咱们滦州县,地方偏,北半县还是山区,除了农业,工业底子太薄了。”
“每年那么多毕业的孩子要工作,还有那么多下乡的知青想回来,可岗位就这么多。”
他走到墙上挂着的滦州县地图前,手指划过北部那片表示山区的区域,又点了点县城所在的位置,道:“我一直在想,怎么才能给咱们县的子弟们多弄出些饭碗来?”
“怎么才能让有点文化的年轻人,不用都挤破头去争那几个有限的招工名额,或者……”
“不用像那个女知青一样,因为看不到出路而走上绝路?”
“我把希望放在闹钟车间扩建成厂上,可原材料卡得死死的。”
“杨术旺同志,你脑子活,你帮我琢磨琢磨,针对咱们滦州县这情况,除了等、靠、要,还有没有别的路子,能提高就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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