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术旺感觉有一条无形鞭子抽打着他这颗陀螺，身不由己地高速旋转，而且身上的重量还越来越多。
红星电机厂闹钟生产车间的培训，因为路瑶的重点关照和他自己的刻意回避，进展缓慢，工人们对着精密的零件依旧手足无措。
红星电风扇厂的流水线虽然初步理顺，但是新工人的技能培训、质量意识的提升，还需要他投入大量精力去巩固和优化。
机械厂那边，那台C620车床的修复、优化、改造计划才刚刚开了个头，他好不容易搜集到一些可能用得上的零件，还没来得及仔细研究和尝试替换。
现在倒好，电机厂那边又天降一个巨大的、不容拒绝的“军工任务”。
他感觉自己快要被这四面八方涌来的工作给淹没了！
但是，心里却莫名的很开心。
果然，魂穿了一样是牛马命，到那里也改变不了了。
每天在不同的厂区之间奔波，应对不同的人际关系，解决不同的技术难题，脑子里的弦时刻紧绷着。
他偶尔开始怀念起刚穿越来时，在保卫科站岗的那段清闲日子。
当路振民老爷子再次找上门，几乎是带着最逼宫的意味，提出要他全力协助电机厂完成军工电机量产任务时，杨术旺第一次产生了强烈的疲惫感。
“路厂长，不是我不愿意帮忙。”
杨术旺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语气带无奈，道：“您看看我现在，身兼数职，哪个摊子都离不开人。”
“闹钟车间半死不活，电风扇厂刚有点起色，机械厂那边我也答应了王建生副厂长研究旧设备改造……”
“我实在是分身乏术，精力有限啊！”
他试图讲道理，希望路老爷子能理解他的难处。
然而，路振民此刻已经被军方的紧急订单逼到了墙角，哪里还顾得上杨术旺的“难处”。
他脸色一沉，之前那点恳求的神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属于老派干部的强硬和不容置疑。
“杨术旺同志！”
路厂长的声音提高了八度，道：“你要搞清楚轻重缓急！”
“现在是讲条件、摆困难的时候吗？”
“军工任务！”
“这是政治任务！高于一切！”
他向前逼近一步，目光锐利地盯着杨术旺，图穷匕见，道：“我明白告诉你，如果你不全力协助我们解决电机的量产问题，导致任务无法完成，影响了国防建设，这个责任，你担待不起！而且……”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明显的威胁，道：“你们电风扇厂生产所需要的所有电机，都是由我们电机厂提供的！”
“如果因为我们集中力量攻关军工任务，而影响了民用电机的生产和供应……到时候电风扇厂停了产，你可别怪我没有提前打招呼！”
这话如同一声惊雷，在杨术旺耳边炸响！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已经不是请求或者商量了，这是赤裸裸的胁迫！
用断供电机来威胁他，逼他就范！
一股怒火瞬间冲上杨术旺的心头。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他讨厌这种被拿捏、被强迫的感觉！
然而，理智告诉他，路振民说的并非虚言。
电机是电风扇的心脏，一旦断供，刚刚走上正轨的电风扇厂立刻就会瘫痪，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周建国、徐继顺，还有厂里那些刚刚因为制度改变而焕发一点积极性的工人们，都将受到牵连。
更重要的是，那个军工任务，确实事关重大。
于公于私，他都不能坐视不管。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席卷了他。
在这个时代，个人的意愿，在国家任务和集体利益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他看着路振民那张因为焦急和强硬而显得有些扭曲的脸，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钟。
最终，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地松开了紧握的拳头，苦涩的道：“好吧——我帮忙。”
他没有看路振民，目光投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但是——”
他补充道，语气带着一种认命后的无奈，也少了情谊，道：“要实现那种性能电机的量产，靠现在电机厂的设备根本不可能。”
“必须对关键加工设备，比如高精度磨床、绕线机、动平衡仪进行改进甚至升级。”
“这需要资金，需要材料。”
听到杨术旺松口，路振民脸上立刻阴转晴，连忙道：“资金和材料你不用担心！厂里会全力支持！”
“需要多少？我尽量去申请！”
杨术旺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弧度，道：“申请？”
“等审批下来，黄花菜都凉了。”
“军方能给那么多时间吗？”
路振民噎住了。
杨术旺看着他，缓缓道：“这样吧，路厂长。”
“改进方案和具体操作我来负责。”
“前期急需的一部分资金和特殊材料，您得自己先想办法解决一部分。
“我知道您肯定有门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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