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顿饭,老子请天地作证
风沙在废墟间低语,像无数亡魂徘徊不去。
巨城的穹顶早已塌陷,露出灰蒙蒙的天幕,唯有中央广场上,三百灶影列阵而立,围裙上的名字在残阳下泛着旧铜般的光泽。
陆野站在高台之上,脚边是一口从伪神殿拆下的黑锅——那曾是“净化秩序”的象征,万人跪拜,香火不绝。
如今它静静卧着,经文斑驳,炉心冰冷,仿佛一具被抽走灵魂的躯壳。
他低头看着手中铁锤,疤裂的掌心与锈迹交融,像是握住了这十年废土挣扎的全部重量。
“你们信它能赐福?”他的声音不高,却如雷滚过死寂。
没人回答。
下一瞬,锤落如山!
“轰——!”
神像崩碎,石屑纷飞,那一道刻满祷文的炉壁应声炸裂,粉末簌簌落下,混入脚下湿润的陶土。
陆野蹲下身,双手狠狠揉进泥中,将残渣与泥土搅合在一起,动作粗暴却庄重,如同埋葬一个旧时代。
“从今往后——”他站起身,拍去手上的泥,目光扫过每一张脸,“这口锅,不叫神器,不叫圣物。”他顿了顿,嘴角扬起一丝近乎温柔的弧度,“就叫‘第一锅’。”
人群静默了一瞬,随即有人低声重复:“第一锅……”
声音渐渐蔓延开来,像是春风拂过冻土,唤醒沉睡的根脉。
归无咎走上前,脚步沉重如踏命运之阶。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抚过锅底那道新嵌入的裂痕——那是神像破碎时留下的印记,也是新生的开端。
“妈……”他嗓音沙哑,几乎低不可闻,“我带火回来了。”
十年前,母亲在基地沦陷前的最后一夜,用这口锅的原型煮了一锅糙米粥,给三十个孩子一人分了一口。
她说:“吃饱了,就不怕黑了。”然后她推着他们逃进地道,自己留下断后,再也没出来。
那一锅饭,不是为了活命,是为了让人记住——人该有尊严地吃一顿热饭。
而现在,火种未灭,薪传未断。
凌月站在人群边缘,精神力仍在延展,与空气中残留的“锅敲密语”共振。
她闭眼凝神,脑海中浮现出一幅由情绪、记忆与血脉共同编织的图谱——那是“灶语者”的真正传承,唯有心火纯净之人方可感应。
“找到了。”她忽然睁眼,瞳孔深处闪过一道金纹,“初灶密室,在焚灶谷最底层。入口封闭,需三人同心,点燃‘三味真火’方可开启。”
全场肃然。
陆野转头看向三人——归无咎、大锤嫂、自己。
“守护之火,情义之火,愿生之火。”他缓缓道,“不是谁都能点的。也不是谁都有资格走进去。”
归无咎点头,眼神坚定如铁。
大锤嫂啐了一口,抡起长柄汤勺砸在地上:“老娘烧了一辈子饭,就没见过饿着肚子还能打赢的仗!要火?给你烧到天塌!”
三人并肩走向焚灶谷。
地底幽深,岩壁布满远古铭文,像是被火焰灼烧过的语言。
尽头是一扇厚重石门,表面龟裂如干涸河床,中央凹陷一处三角凹槽,正等待三道火焰交汇。
陆野取出随身携带的一小团火种——那是他在F级异兽巢穴中抢来的“心焰菇”,以自身气血温养七日才得以保存;归无咎则从怀中取出半截炭笔,轻轻划破指尖,鲜血滴落,竟燃起一簇幽蓝火焰;大锤嫂哈哈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块油纸包着的老猪油,扔进火盆,烈焰轰然腾起,带着市井烟火的气息。
三道火焰升腾而起,彼此缠绕,最终交汇于石门中央。
刹那间,大地震颤。
古老铭文逐一亮起,如同苏醒的脉搏。一行大字浮现于门心:
“灶启非为神飨,实乃人存。”
石门缓缓开启,一股温暖炊香扑面而来——葱油爆锅的焦香、米饭蒸腾的甜润、还有炖肉慢煨的醇厚……种种气息交织,恍若时光倒流,回到了“天变”前夜,万家灯火,锅碗瓢盆交响成歌。
所有人都怔住了。
那是他们从未拥有、却又无比熟悉的安宁。
陆野率先迈步,踏入密道。
身后,归无咎紧随,大锤嫂扛着锅铲断后,三人身影消失在光雾之中。
而在密室最深处,黑暗如墨。
一口青铜巨锅静静矗立,通体无损,仿佛从未经历战火。
锅身铭刻着密密麻麻的名字,层层叠叠,像是无数双手曾在上面留下印记。
陆野缓步上前,呼吸微滞。
他伸出手,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冰冷又温热的锅壁——
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最后一缕余温。
青铜巨锅静静矗立,如一座沉默的丰碑,横亘在时间与废墟的尽头。
它的表面没有锈迹,没有裂痕,唯有那一道道深深浅浅的名字,像是无数灵魂亲手刻下的誓言——“林三斤,愿以命火煮一锅人间暖”、“苏小禾,不为神炊,但求人饱”、“赵铁头,死后骨灰埋灶下,来世还掌勺”……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