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饭的，不该是祭品
寒风卷着灰烬在废墟间游荡，像亡魂的低语。
陆野站在大殿深处，面前是那扇缓缓开启的隐蔽舱门。
幽蓝冷光从缝隙中渗出，映照出内里一排排整齐矗立的巨大培养槽——玻璃之后，数百具胚胎静静悬浮于淡红色营养液中，面容安详，皮肤近乎透明，血管如细密蛛网般蔓延。
每一个的脸，都与归无咎一模一样。
他心头猛地一沉，仿佛被无形之手攥紧。
“这……不是克隆。”凌月蹲在角落主机前，十指飞快敲击残存的数据接口，瞳孔倒映着不断滚动的代码流，“这是基因模板复制。他们用一个人作为‘原型’，批量制造‘厨师’。”
屏幕突然跳转，自动播放一段尘封档案，机械女声冰冷响起：
【中央膳食议会·绝密记录】
零号试验体代号“归”，仅为原型验证。
其味觉神经结构完整度达99.8%，具备第七味觉共鸣潜力。
量产型号已培育三千具，分布全球七大灶城。
待‘真灶火’回归、情绪共振达到临界值后，启动激活程序。
画面戛然而止。
陆野缓缓闭上眼，脑海中闪过锈肠堡地下厨房里那一排排麻木行走的“厨师”——面无表情，眼神空洞，手指机械地切剁炖煮，仿佛生来只为一口锅服务。
原来他们从来就不是人。
而是工具，是零件，是这场宏大阴谋中的消耗品。
“他们不是厨师……”他睁开眼，声音冷得如同刀锋划过铁锅，“是灶火的燃料。”
凌月猛地抬头，脸色煞白：“等等……我找到了心火丹原始配方的加密层下藏的东西——那根本不是丹方！”她指尖颤抖地点开最后一道防火墙，“那是基因解锁密钥！”
屏幕上浮现出复杂的双螺旋结构图谱，两条链交织缠绕，分别标注着：
【弑灶人血脉】
【第七味觉者】
“只有这两个基因序列同时存在，并产生共鸣……才能触发‘世界重启协议’。”她喃喃道，“这不是烹饪秘方，是启动末日钥匙的密码。”
通讯频道突然接通，苏轻烟的声音带着剧烈喘息传来：“所以……秦烈一直保护我，不只是因为忠心……他是奉命阻止两个‘钥匙’相遇！”
“他知道一旦我和归无咎面对面，情绪共振加上血缘牵引，就会引动系统底层指令——整个武道文明将被重置！”
她的声音发抖：“而他们怕的，不是毁灭……是重生。”
死寂笼罩大殿。
唯有培养舱内循环泵发出细微嗡鸣，像是某种生命的呼吸。
烬余子拄着拐杖，一步步走向主控台。
他苍老的手掌抚过那些冰冷的金属外壳，眼中掠过痛悔与决绝。
“当年我们以为科技能救世。”他低声说，声音沙哑如砂纸磨骨，“元能暴走，异兽肆虐，食物短缺……我们想造出完美的厨师，能用最少食材激发最大能量的人造生命体。可我们忘了——当人开始扮演神，造出来的就不再是饭，是祭品。”
他忽然举起手中一根古旧火炬，火种幽青，燃起时竟无半分热意，反而让空气结出霜花。
“这是‘断炊之咒’，上一代守灶人留下的最后手段。”他看向归无咎，目光深邃如渊，“烧毁所有母盘，终结这套吃人的制度。”
不等任何人回应，他已将火焰按向主服务器阵列。
嗤——！
数据火花四溅，存储核心一块接一块爆裂，火舌顺着电缆蔓延，吞噬着三十年来的罪证与谎言。
整座大殿的灯光疯狂闪烁，警报声尚未响起便被切断，如同垂死者咽下最后一口气。
烬余子转身，凝视归无咎，一字一句道：
“你不是最后一个厨师。”
“你是第一个……不再被当成工具的厨师。”
归无咎没有动。
他站在原地，望着那一排排与自己面容相同的胚胎，仿佛看见了无数个本该死去的自己，在黑暗中无声等待被点燃的命运。
他的呼吸很轻，却在胸腔里掀起惊涛骇浪。
那些记忆碎片再次浮现——幼年时被关在无窗厨房反复训练调味的痛苦；第一次尝到真正美食时忍不住落泪却被惩罚的记忆；还有陆野递给他一碗热汤时说的那句：“你也值得吃饱。”
原来他不是失败品。
他是唯一逃出来的一个。
是意外，是漏洞，是系统无法控制的变量。
而现在，他站在这里，面对着三百个“自己”的复制品，面对着一个要把他彻底抹除的旧时代。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距离培养舱玻璃仅剩寸许。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但陆野看懂了他眼中的光——那不是愤怒，不是悲伤，也不是怜悯。
那是活着的意志。
一种拒绝被定义、被复制、被消耗的倔强。
火焰仍在蔓延，数据母盘化为焦灰，整座大殿摇摇欲坠。
可归无咎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片玻璃之后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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