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的人,不上供
野火号的引擎在冻土上咆哮,车轮碾碎冰壳,卷起漫天雪雾。
钢铁巨兽调转方向,如同一头苏醒的荒原猛兽,朝着北方那座被极光笼罩的巨城——双锅城,缓缓推进。
陆野站在驾驶舱外,寒风撕扯着他的衣角,目光如刀,钉在远处那对交错的巨大铜锅图腾上。
那是“中央膳食议会”的象征,也是这个废土世界最冰冷、最残酷的规则化身。
他们垄断食物,定义饥饱,把活着的权利,煮成一碗碗掺了药的“救世餐”,喂给麻木的蝼蚁。
可就在这一刻,车载通讯突然“滴”地一声,划破死寂。
电流杂音滋啦作响,像是从地狱深处爬出的声音,断断续续,却带着某种奇异的温度。
“我醒了……也尝到了。”
陆野猛地回头,瞳孔一缩。
是苏轻烟!
那个被议会囚禁多年、作为“第七味觉容器”封存的女子,此刻竟通过一个从未记录的加密频段,主动接通了联络。
她的声音虚弱,却清晰得如同钟鸣,在众人耳中炸开。
“你们现在的味道……是‘不肯认命’。”
话音未落,系统界面骤然刷新,一道猩红色的数据流自天而降,瞬间穿透防火墙,与【武道食神系统】完成强制同步。
【警告:外来数据接入】
【检测到远古基因密匙——苏家血统认证通过】
【权限升级:风味基因图谱·全域共享模式开启】
陆野还没来得及反应,凌月已猛然抬头,十指剧烈颤抖,眼中泛起银白色的精神涟漪。
“我……能‘听’到他们了。”她声音发颤,“百里之内,所有喝过‘希望餐’的人……他们的生命波动还在,但像被抽走了魂,只剩一层薄皮裹着空壳。”
她顿了顿,睫毛微颤,仿佛听见了千万人的无声哀嚎。
“但如果……给他们一口知道来历的饭呢?不是施舍,不是毒饵,是一口真真正正、由活人亲手做的饭……他们或许能醒。”
空气凝固了一瞬。
陆野低头看着手中刚喝完的鲫鱼汤碗,残渣还冒着热气。
他忽然笑了。
“那就顺路送点宵夜。”
命令下达,野火号立刻调整航向,偏离主干道,驶向西北方向三座废弃难民营组成的三角区。
那里曾是灾变初期最大的流民聚集地,如今只剩下深埋地下的混凝土掩体和锈蚀的通风管道,墙上涂满“等神赐饭”“静候救赎”的标语,像墓志铭一样刻在每一道裂缝里。
车队抵达时,地下避难所的大门早已焊死。
红外扫描显示,内部仍有三百二十七个生命体征,全部处于低代谢状态,近乎植物人。
冷十三一脚踹开锈铁门,尘埃簌簌落下。
里面漆黑一片,空气浑浊,霉味混着陈年尿臊。
墙壁上投影着议会宣传片的残影,一个温柔女声循环播放:“请耐心等待,神会赐予你洁净之食……”
陆野皱眉,抬手一挥。
“架锅。”
战斗组迅速行动,拆下野火号副灶,在中央大厅搭起简易灶台。
归无咎从储物舱取出基础调料包,又让小油瓶去通风井附近采集冻苔,猎手老疤拖回两只瘦得皮包骨的变异野鼠。
“没有香料,没有高汤,甚至没有油。”归无咎苦笑,“这算哪门子菜?”
“算命。”陆野蹲在地上,亲自剖鼠取肉,手指稳得不像个厨子,倒像个屠夫,“他们忘了自己是谁,那就用味道打醒他们。”
灶火燃起,铁锅烧红,野鼠肉下锅爆炒,焦糊中带着一丝腥膻。
冻苔剁碎撒入,加水熬煮。
最后,陆野掏出一小撮灰心藤灰,轻轻弹入汤中。
这不是美味。
但这是一道“赎罪餐”——系统命名的任务料理,原料无需珍稀,功效却直击灵魂:唤醒被欺骗的记忆。
汤沸了,乳白泛灰的液体咕嘟冒泡,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弥漫开来——不香,却沉重;不烈,却刺心。
陆野亲自盛了第一碗,递给角落里一名蜷缩的老妇。
她机械地接过,像往常一样准备仰头吞咽。
可当那口滚烫的汤滑入喉咙的刹那——
她浑身剧震,眼珠暴凸,手中的碗“哐当”落地。
下一秒,她抱住头,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啊!!!”
泪水混着鼻涕汹涌而出,她跪在地上,指甲抠进水泥地,嘶吼着:
“我儿子……是为了给我抢一碗金汤,被人踩死的!他们说那是神赐的饭……可那是用我们的骨髓熬出来的啊!!!”
寂静。
整个大厅死一般寂静。
然后,第二个人颤抖着伸出手。
第三个,第四个……
一碗接一碗,汤被分发下去。
有人沉默啜饮,有人突然尖叫,有人抱头痛哭,有人疯狂捶打墙壁,仿佛要把这些年吞下的谎言全都呕出来。
陆野站在人群中央,看着这一幕,眼神幽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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